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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列传·卷九十三 部分译文

  朱纨,字子纯,长洲人。正德十六年(1521)进士。封官景州知州,调到开州。嘉靖年初期,迁南京刑部员外郎。历四川兵备副使。与副总兵何卿共同平定深沟诸砦番。五迁到广东左布政使。二十五年提升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第二年七月,倭寇出现,改任提督浙、闽海防军务之职,巡抚浙江。

  起初,明祖定下制度,不许片板入海。承平日久,奸民擅自出入,勾结倭人和佛郎机诸国的人到中国互相做买卖。闽人李光头、歙人许栋占据宁波的双屿,做该地的统治者,掌管它的质契。有势的人家维护支持他们,漳、泉的这种家庭比较多,或者与他们通婚姻。假借济渡的名义,制造双桅大船,运载禁运物资,将吏对此不敢诘问。有的人欠他们的债,许栋等人就引诱他们攻打抢劫。欠债的人威胁说将吏要逮捕驱逐他们,泄露出征时间让他们离去,期望他日偿还。到期后,仍然像以前一样欠债。倭寇大怨恨,更加与许栋等人合作。而浙、闽海防长久毁坏,战船、哨船十艘只剩下一两艘,漳、泉巡检司弓箭兵旧额二千五百多人,现在只有千人。倭人抢劫掠夺总是得志,更加无所顾忌,来进行抢掠的接踵不断。

  朱纨巡视海道,采用佥事项高和士民的话,说不革除渡船,那么海道就不能清理,不严保甲则海防不可能得到恢复,上疏皇帝列举具体情况。从此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闽人衣食靠海来维持,突然丧失重利,即使是士大夫之家,也觉不便,想阻止破坏这种制度。朱纨讨伐平定覆鼎山的叛贼。第二年将进攻双屿,让副使柯乔、都指挥黎秀分别驻扎漳、泉、福宁,遏止敌贼奔逸,让都司卢镗率领福清的兵士从海门进入。而日本的贡使周良违背旧约,以六百人先期到达。朱纨奉诏对此进行灵活处理。估计不可能推却,于是要周良自我表明,并且下不为例。命人登记他们的船,将周良引进宁波宾馆。奸民投书激变,朱纨防范甚密,使他们的诡计不能得逞。夏天四月,卢镗在九山洋遇到敌贼,俘虏日本国人天稽,许栋也被擒。许栋的同党汪直等人收集余众逃遁,卢镗筑塞双屿后回来。番船后到的不能进入双屿,分别停泊在南麂、礁门、青山、下八诸岛。

  势豪之家既然失利,就公开扬言被擒的人都是良民,不是贼党,以此来蛊惑人心。又挟制有司,轻的按胁从被掳的罪名加以处理,严重犯罪的则按强盗拒捕的法律处理。朱纨上疏说“:现在海禁分明,不知由什么原因被掳,由什么原因胁从。如果以引进番导来寇为强盗,海洋敌对为拒捕,我很愚昧,实在不能理解。”于是朝廷让他不须请示灵活处置、杀戮。

  朱纨执法非常坚决,势豪之家都感到恐惧。贡使周良安插已定,闽人林懋和为主客司,宣言应当放他回去。朱纨因为中国制驭诸番,应当遵守大信,谏争得很强烈。就说:“除去外国强盗容易,除中国强盗困难。除去中国濒海的强盗还容易,除去中国衣寇的强盗特别困难。”闽、浙的人更加恨他,竟勒令周良还泊海屿,以等候贡期。吏部采用御史闽人周亮和给事中叶镗的话,上奏改朱纨为巡视,以减少他的权力。朱纨愤怒,第二年春天上疏说:“我整顿海防,稍有次第,周亮想侵削我的权力,致使我管的官吏不肯听我的命令。”既而又陈述明国事、正宪体、定纪纲、扼要害、除祸本、重决断六事,语言多有愤激。中朝士大夫先听进浙、闽人的话,也有不喜欢朱纨的人。

  朱纨前往讨伐温、盘、南麂诸贼,连战三月,大破敌军,还平息处州矿盗。这一年的三月,佛郎机国人到诏安进行抢劫。朱纨攻击擒获他们的头领李光头等九十六人,又用相机处理之法将他们杀戮。并将情况报告给皇帝,语言中又侵犯了诸势豪之家。御史陈九德于是弹劾朱纨擅自杀戮。于是免去朱纨的官职,命令兵科都给事中杜汝祯考察审问。朱纨听说后,慷慨流涕说:“我贫穷而且有病,又意气自负,不能对簿公堂。纵使皇帝不想杀我,闽、浙人一定会杀我。我死,自己解决,不须他人。”写墓志,作绝命词,饮药而死。二十九年(1550),给事中杜汝祯、巡按御史陈宗夔回来,说是奸民鬻贩拒捕,没有僭号流劫之事,问朱纨擅杀之罪。皇帝下诏令逮捕朱纨,朱纨在这以前已经死了。柯乔、卢镗等人一并被处死刑。

  朱纨清强峭直,勇于任事。想为国家杜绝祸乱的根源,才被势豪之家陷害,朝野人士都为他叹息。自从朱纨死后,罢去巡视大臣官职不设,朝廷内外都摇手不敢说海禁方面的事。浙中卫所四十一个,战船四百三十九艘,军籍尽为耗散。朱纨将福清捕获的盗船四十多艘,分布在海道,在台州海门卫的有十四艘,作为黄岩的外部屏障。副使丁湛全部将它们遣散,撤消防备放开海禁。不久,海寇大作,荼毒东南有十多年。

  张经,字廷彝,侯官人。起初冒用蔡姓,很久之后才复用张姓。正德十二年(1517)进士。授职嘉兴知县。嘉靖四年(1525)召到朝廷封为吏科给事中,历官户科都给事中,多次论说弹劾他人的言行。言官指责他是张璁、桂萼同党,吏部说张经行为端正,不问他的罪。后被提升为太仆少卿,历右副都御史,协助处理院事。

  十六年(1537)进官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断藤峡贼侯公丁占据弩滩搞叛乱。张经和御史邹尧臣等人定计,以军事托付副使翁万达,诱捕侯公丁。参议田汝成提议乘势进行讨伐。命令副总兵张经带领三万人作为左军,由翁万达做监军,指挥王良辅等六将分六道会集南宁,都指挥高乾带领六千人为右军,由副使梁廷振为监军,指挥马文杰等四将分四道会集宾州,抵达贼巢进行夹击。敌贼从林峒向东跑,王良辅等半路拦击,敌贼中断,又向西跑,斩敌首一千二百级。向东跑的那部分逃遁进入罗运山,翁万达等人挥师攻击他们。檄令右军沿江向东,绕到敌人背后。敌贼砍巨木阻塞隘口,布下蒺藜竹签,埋伏机弩毒镖,悬石树杪,遇急就撼动其树,石头都掉下来,官军又用计破敌。右军错过时机,田州土酋卢受便放敌贼离去。此役俘虏敌众四百五十人,招降二千九百多人。土人说,祖辈居住罗运有八世了,没有听说官军到过该地。向皇帝奏闻捷报,晋升张经为左侍郎,加俸禄一级。

  不久与毛伯温定计,抚定安南,再晋升为右都御史。平定思恩土司和琼州黎部,升为兵部尚书。副使张瑶等人讨伐马平瑶屡次战败,皇帝将张瑶等人问罪而宽免张经。给事中周怡弹劾张经,张经乞求罢官,皇帝不同意。后因丧父而回家乡。服丧期满后,起用为三边总督。给事中刘起宗说张经在两广克扣饷银,才取消前项任命。

  三十二年(1553)起用为南京户部尚书,就改兵部。第二年五月,朝议因倭寇猖獗,设立总督大臣。命令张经不解除兵部职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相机处置方便行事。张经征两广狼土兵听用。这一年十一月,皇帝采用兵科的话,改任张经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专门办理讨贼这件事。倭贼二万多人占据柘林川沙洼,他们的同党正接踵而来。张经每日选将练兵,计划捣毁敌巢。因江、浙、山东的兵战斗屡次失败,想等狼土兵到达后用他们出战。第二年三月,田州瓦氏兵先到达,想速战,张经不准出战。东兰诸兵相继到达。张经将瓦氏兵隶属总兵官俞大猷,将东兰、那地、南丹兵隶属游击邹继芳,将归顺及思恩、东莞兵隶属参将汤克宽,分屯在金山卫、闵港、乍浦,牵制敌贼三面,以等待永顺、保靖兵来聚集。正巧侍郎赵文华因祭海到达这里,与浙江巡按胡宗宪一起,多次催促张经进兵。张经说“:敌贼狡猾而且人多,待到永、保之兵到达后夹攻,才是万全之策。”赵文华再三说服,张经执守灵活处事之权而不听他的。赵文华密疏皇帝说张经糜饷殃民,害怕敌贼而失去军机,想等敌人抢足东西逃跑后,剿敌余寇报功,应当立即整治他,以解除东南的大祸。皇帝问严嵩,严嵩的回答像赵文华所说的一样,并且说苏、松人怨恨张经。皇帝怒,当即下诏逮捕张经。这时是三十四年五月。

  正在赵文华拜疏的时候,永、保兵已到达目的地,这一天就有石塘湾的胜利。到五月初一,倭寇突入嘉兴,张经派遣参将卢镗督保靖兵增援,让俞大猷督永顺兵从氵卯湖趋向平望,让汤克宽带领船兵从中路攻击,在王江泾合战,歼敌一千九百多人,烧死溺死的人很多。张经从兵事兴起以来可称是战功第一。给事中李用敬、阎望云等人说:“王师大捷,倭军的勇气被夺,不宜易换将帅。”皇帝大怒说:“张经对朝廷欺诞不忠,听到赵文华弹劾,才进行一战。李用敬等人是他的奸党。”将李用敬等在朝廷上用杖拷打,每人五十杖,并被贬斥为民。之后皇帝感到怀疑,就询问严嵩。严嵩说:“徐阶、李本江是浙江人,都说张经养寇不战。赵文华、胡宗宪合谋进剿敌寇,张经是冒他们的功。”并极力说赵文华、胡宗宪二人忠诚。皇帝深信他的话。张经到达朝廷后,详细地说出进兵的始末,并且说“:我任总督半年,前后俘歼敌人五千,请求据情减罪。”皇帝最终不采纳他的话,将他判处死罪拘囚狱中,这一年十月,与巡抚李天宠一起被斩首。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冤屈的。

  胡宗宪,字汝贞,绩溪人。考中嘉靖十七年(1538)进士。历任益都、余姚二县知县。升御史职,巡视宣府、大同。皇帝诏令迁徙大同左卫军到阳和、独石,士卒聚众喧哗抗拒,宗宪单人独马前往安抚解释,同意不再迁徙,士卒这才安定下来。

  嘉靖三十三年(1554),胡宗宪出使巡按浙江。当时歙县人汪直盘踞五岛煽动倭人入侵,而徐海、陈东、麻叶等以柘林、乍浦、川沙洼为巢穴,经常骚扰郡县。嘉靖皇帝任命张经为总督,李天宠为浙江巡抚,又命侍郎赵文华督察军务。赵文华依恃严嵩为后台,异常骄恣。但张经、李天宠并不依附于他,独有胡宗宪委身依附。赵文华大为高兴,于是合力排挤张、李二人。倭寇进犯嘉兴,胡宗宪以毒酒杀死数百人。及至张经破敌于王江泾,胡宗宪亦为有力的参加者。赵文华将战功归于胡宗宪,而尽数抹杀张经的功绩,张经因此获罪。不久又诬陷李天宠,并立即提升胡宗宪为右佥都御史,取代李天宠巡抚浙江。

  此时柘林倭寇移驻陶宅,兵势渐弱,正值苏、松巡抚曹邦辅歼灭倭寇于浒墅,赵文华意欲居功未能如意,大为遗憾,于是率兵进剿陶宅残余倭寇。胡宗宪与其一道行动,带精锐士卒四千人,扎营于砖桥,约同曹邦辅夹击倭寇,倭寇拼死反击,胡宗宪的部下伤亡千余人。赵文华命令副使刘焘继续攻击,又遭惨败。倭寇趁机进犯浙东诸州县,杀害政府文武官吏甚众。胡宗宪于是与赵文华商定施用招抚的计谋。赵文华回朝廷后,大肆诋毁总督杨宜,并向朝廷推荐胡宗宪,于是命胡宗宪以兵部右侍郎职取代杨宜为总督。

  首先,胡宗宪派幕客蒋洲、陈可愿出使日本,宣谕朝廷诏书,在航行到王岛附近时遇上了汪直养子汪誢,汪誢邀请两位使者去见汪直。此前汪直诱使倭寇入侵沿海州县,倭人掠夺了不少财富,因此倭寇常裹挟各岛的居民一起洗劫地方。在与官军作战中,死伤不少,有的甚至整座岛屿都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死者家属多归怨汪直。于是汪直与汪誢、叶碧川、王清溪、谢和等据五岛自保,岛上的人称汪直为老船主。胡宗宪与汪直同乡,他想招抚汪直,从金华监狱中释放了汪直的母亲和妻子,并给了优厚待遇。蒋洲等人这次见到了汪直,就将胡宗宪的意思告诉了汪直,汪直动心了,又得知老母娇妻安然无恙,非常高兴地说:“俞大猷逼得我无路可退,所以落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允许我赎罪通市贸易,我愿意归降。但日本国王已经死了,各岛无统一之权,须待逐个地劝说解决!”于是留下蒋洲,派遣汪誢等人护从陈可愿返回。胡宗宪以厚礼接待了汪誢,并给他以立功的机会。汪誢先后在舟山、列表击败倭寇,胡宗宪为汪誢向朝廷请功,朝廷因此赐汪誢等人金币,让汪誢等人回岛。汪誢大为欢喜,并告之徐海意欲内犯的消息。不久,徐海果然招引大隅、萨摩两岛的倭寇分路侵掠瓜洲、上海、慈奚谷,并自带万余人攻击乍浦,陈东、麻叶与其一道行动。胡宗宪固守塘栖,与巡抚阮鹗相为犄角。正逢徐海进窥皂林,阮鹗派遣游击宗礼邀击徐海于崇德三里桥,三战三捷,此后不久宗礼竟兵败身死,阮鹗逃至桐乡。

  阮鄂部驻扎桐乡,徐海部众乘胜将其围困。胡宗宪私下计议说“:与阮鹗同困于此,于战事无补。”于是回到杭州,派指挥夏正等带着汪誢的书信劝降徐海。徐海大惊说“:老船主也归降吗?”这时徐海有伤在身,为此颇为心动,就说“:兵分三路行动,由不得我一人呀。”夏正回答说“:陈东已另有约定,所担心只有你徐公了。”徐海于是对陈东有了猜疑。而陈东知道徐海营中有胡宗宪的使者时,大为吃惊,由此与徐海有了隔阂。夏正乘机说服徐海,徐海派遣使者前来联系,并索要财物,胡宗宪尽数满足他们的要求。徐海于是放归官军俘虏二百人,放弃桐乡之围。陈东坚持围攻一天之后也撤走,回到乍浦。阮鹗知道自己不是徐海的对手,也就东渡钱塘江以抵御其他海寇。

  起初,徐海入侵,上岸后焚毁了自己的舟船,以向士卒表明其有进无退的决心。至此,胡宗宪派人跟徐海说:“你已归附官府,吴淞江那儿有贼人活动,何不出击贼人而立功呢?再说,可以掠夺其舟船,为自己进退之用。”徐海觉得此言不差,就迎击海盗于朱泾,杀死海盗三十多名。胡宗宪又密令俞大猷偷偷地焚毁徐海新近掠夺的舟船。徐海心中恐惧,将弟弟徐洪作为人质,并献上自己平日佩戴的飞鱼冠、坚甲、名剑及其他珍奇玩物。胡宗宪因此厚待徐洪,谕告徐海如能将陈东、麻叶绑来,将给他世袭的军功爵位。不久,徐海果然将麻叶绑到。胡宗宪亲手解掉绳索,并令麻叶写信陈东,要他除掉徐海,胡宗宪又设法将此信内容泄露给徐海。徐海动怒,徐海之妾也受到胡宗宪的贿赂,劝徐海先除陈东。于是徐海又设计捕捉陈东,献之于胡宗宪,并率其部众五百人离开乍浦,驻扎梁庄。官军焚毁乍浦贼人营地,斩首三百余级,烧死、淹死的也不少。徐海于是确定了请降日期,不料徐海又提前猝然而来,将全副武装的壮士留在平湖城外,自带酋长一百余人,披甲前来,赵文华等很害怕,意欲拒绝徐海等人的晋见,胡宗宪执意接见。徐海叩头请恕其罪,胡宗宪抚摸着徐海的脑袋,以好言安慰。徐海自己选择沈庄屯聚部众。沈庄分为东西两庄,中间以河为界。胡宗宪让徐海居东庄,西庄安排给陈东部众。胡宗宪叫陈东致信余部说:“督府檄文徐海,要他晚上来捕捉你们。”陈东余部大为恐惧,于是乘夜攻击徐海,徐海带着两个小妾逃走,在小路上为兵器所伤。第二天,官军包围了徐海,徐海投水而死。这时卢镗也擒获了辛五郎,辛五郎是大隅岛海盗头子的弟弟。于是胡宗宪将俘获的徐洪、陈东、麻叶、辛五郎及徐海首级进献京师。皇帝大悦,举行告庙大礼,胡宗宪加官为右都御史,加级赐赠金币。徐海余部逃往舟山,胡宗宪命俞大猷雪夜焚烧其营地,海盗尽数死于烈火之中。两浙的倭患渐次平息。

  嘉靖三十六年(1557)正月,阮鹗改任福建巡抚,朝廷命胡宗宪兼任浙江巡抚之职。蒋洲在倭人中,谕令山口、丰后二岛头目源义长、源义镇归还所掠大陆人口,并备办乡物入贡朝廷。宗宪以此事上报,嘉靖帝诏令厚赏来使,将其放还。十月,又派夷人头目善妙等,随汪直前来贸易,停泊在岑港。浙江人听说汪直乘倭人船只而来,大为惊异。巡按御史王本固也上言不宜,朝臣说胡宗宪将酿东南大祸。汪直遣汪誢前来晋见胡宗宪说“:我们奉诏而来,为的是止息兵戈,安定边境,应该有使者远道迎接,设宴犒赏。现今却戒备森严,禁止舟船往来,胡公是不是在欺骗我?”胡宗宪再三解释,汪直不肯相信。宗宪又令汪直的儿子写信招请汪直,汪直说:“儿子你多蠢,你父亲在,就厚待你,父亲来了,全家同归于尽。”因而要求有一朝廷命官做人质。胡宗宪立即派夏正与汪誢一同前往。胡宗宪曾预先撰写了请赦汪直罪疏,并将汪誢引入卧室内,偷看了奏疏内容。汪誢告诉了汪直,汪直的疑心逐渐解除,于是偕同叶碧川、王清溪进谒胡宗宪,胡宗宪尽心抚慰,并令汪直等去杭州见王本固。王本固将汪直等人关进监狱。宗宪上疏请为汪直赎死罪,让汪直戍守海疆,以笼络番夷之心。王本固上书强烈反对,而社会舆论说宗宪受了汪直等人的贿赂。胡宗宪很害怕,就改变了主意。汪直论以死罪,叶碧川、王清溪充军边塞。汪誢与谢和于是肢解了夏正,驻扎舟山,守驻岑港。官军四面合围,贼人殊死搏斗,伤亡甚多。

  到了第二年春天,大批新的倭寇增援而来,朝廷严旨斥责宗宪。胡宗宪害怕朝廷降罪,上疏陈述战功,说贼人指日可灭。有关部门指斥其为荒谬之言。嘉靖帝大怒,尽数剥夺俞大猷等将官之职,严厉地斥责胡宗宪,命令他在指定期限平定倭患。这时赵文华已获罪处死,胡宗宪失去内援,他见倭患来了,想讨好皇上,恰好在舟山得到一只白鹿,胡宗宪将白鹿献于皇上,嘉靖帝大为高兴,行告庙祭礼,厚赏银币。不久,胡宗宪又上一只白鹿,嘉靖帝愈发高兴,在玄极宝殿及太庙行祭礼酬谢,朝廷百官也前来祝贺,赐加胡宗宪俸禄。不久之后,岑港海寇移驻柯梅,官军多次进攻而不能得手。御史李瑚弹劾胡宗宪,说他诱捕汪直,挑起衅端。王本固和给事中刘尧诲也上疏弹劾老师放纵海寇,请剥夺胡宗宪的各项奖赏。嘉靖帝命群臣讨论,大家都说胡宗宪功劳多,不宜罢免。嘉靖念其擒获汪直之功,命令胡宗宪仍官居原职。

  海寇移驻柯梅后,制造巨大的舰船作为逃走的运载工具。大船竣工后,胡宗宪认为海寇走有利于自己,因此,并不攻击敌人。海寇将大船驾驶到浯屿,大肆攻掠福建沿海州县。福建人大噪,说胡宗宪嫁祸闽人。御史李瑚又疏劾胡宗宪三大罪。李瑚与俞大猷都是福建籍人,胡宗宪怀疑俞大猷说了什么,于是上疏弹劾俞大猷消极作战,因此俞大猷被捕入狱。

  此时,江北、福建、广东皆为倭寇所害。胡宗宪虽然尽督东南数十府,但道路迢迢,只是遥控而已,不能详加筹划。然而一有小胜就论功奖赏,这样的事无月不有,如果战败了,却不追究责任。嘉靖三十八年(1559),海寇大举攻掠温州、台州,并有另外一支海寇侵扰沿海诸县。给事中罗嘉宾、御史庞尚鹏奉诏调查此事,说胡宗宪纵养海寇,当置重刑。嘉靖帝并不追究。第二年,论平汪直之功,加胡宗宪为太子太保。

  胡宗宪善用权术,喜取功名。通过赵文华结纳严嵩父子,每年进献金币、玉帛、奴婢及珍奇淫巧无数。赵文华死后,胡宗宪更加巴结严嵩,威权震于东南。胡宗宪善待宾客,常招请东南士大夫参预军事谋议,名利双收。至于身怀各种技艺的各色人等,都予蓄养,施之于恩赏,也就能得其死力。然而胡宗宪创制均徭的征纳法,额外加征田赋,人民为此困敝不堪。而且他还侵吞国库,聚敛富人财物无数。罗嘉宾、庞尚鹏还朝,上疏申诉胡宗宪侵吞国库,计银三万三千两,其他则无典册可寻。胡宗宪上疏自辩,说“:臣为国除贼,下诱饵,施用反间计,没有小恩小惠,是难成大事的。”嘉靖帝对宗宪的做法表示理解,抚慰再三。不久,胡宗宪上疏,请节制巡抚及掌管江都御史之权,如三边旧例。嘉靖帝即晋胡宗宪为兵部尚书,一如所请。胡宗宪又献白龟二只、五色芝五株。皇帝为此又到玄宝殿的太庙祭告酬谢,并加倍赏赐宗宪。

  第二年,江西发生农民起义,胡宗宪兼职节制江西。宗宪未到,总兵官戚继光已剿平地方。九月胡宗宪奏称“:盗贼屡次侵犯宁、台、温诸地,我部前后俘虏斩首一千四百多级,贼众全部剿灭。”皇帝高兴,加胡宗宪少保衔。两广平定巨盗张琏,也归功于宗宪。这时严嵩已倒台,大学士徐阶说:“两广讨平贼众,这跟浙江有什么关系呢?”于是皇帝仅赐给银币。不久,南京给事中陆凤仪疏劾胡宗宪党附严嵩以及奸欺贪淫十大罪状,朝廷乃下旨逮捕拿问。等宗宪押到时,嘉靖帝说“:宗宪不是严嵩之党羽,我选拔任用他八九年,人们对他并无微词。自从屡献祥瑞之物后,被群邪嫉妒。并且开始讨论捕获汪直功劳时答应给他五等封爵,现在如果加罪于他,以后谁还为我做事呢。放他回去闲住吧。”

  事情过了很久,胡宗宪在万寿节进献秘术十四条,嘉靖帝大为喜悦,又考虑起用他。此时正逢御史汪汝正抄没罗龙文家,得到一件胡宗宪手写的文书,原来是胡宗宪被弹劾时自拟圣旨让罗龙文转给严世蕃的,于是将胡宗宪逮捕下狱。胡宗宪上疏自叙讨平倭患之功,说自己因献祥瑞得罪言官,且告汪汝正接受赃物之事。嘉靖帝对胡宗宪还是有所眷恋,并将汪汝正捕入狱中。胡宗宪最终病死狱中,汪汝正获释。万历初年,恢复胡宗宪官职,追谥襄懋。

  曹邦辅,字子忠,定陶人。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历任元城、南和知县,以廉洁干练著称。提升为御史,巡视河东盐政。巡按陕西,弹劾总督张珩等人冒功,他们都谪戍边关。调任湖广副使,补职河南。

  柘城叛贼师尚诏造反,攻陷归德。检校董纶率民兵巷战,手刃数贼,与他的妻子贾氏都战死。敌贼又攻陷柘城,劫获举人陈闻诗做主帅。陈闻诗不听,斩其随从来要挟他。陈闻诗哄骗他们说:“一定要我同行,就不要杀人,不要放火。”敌贼许诺,将他拥上马。他三天绝食,到鹿邑自缢而死。敌贼包围太康,都指挥尚允绍与他们在鄢陵交战,被敌贼打败。尚允绍又在霍山攻击敌贼,被敌贼包围,官兵没有敢前进的。曹邦辅将走在最后的士卒斩首,士卒就竞相前进。敌贼大溃,被擒斩的敌人有六百多人。师尚诏跑到莘县,被擒。敌贼起兵四十多天,攻破一府、八县,杀戮十多万人。曹邦辅与敌人急战,将他们歼灭。皇帝下诏令赏赐银币,升曹邦辅为山西右参政,迁浙江按察使。

  三十四年(1555)拜封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倭寇聚集柘林。他们的党徒从绍兴逃窜转掠杭、严、徽、宁、太平,接着侵犯南京,攻破溧水,抵达宜兴。被官军追逼,逃奔浒墅。副总兵俞大猷、副使任环多次在半路上攻击他们,但柘林的余贼已经进据陶宅。曹邦辅督副使王崇古包围他们,佥事董邦政、把总娄宇协助剿敌。敌贼逃跑到太湖,被官军追上,并被全部歼灭。副将何卿的军队被敌人打败,曹邦辅援助他们。用火器攻破敌贼战船,前后俘歼六百多人。侍郎赵文华想窃取他们的功劳。曹邦辅的报捷之书先奏上皇帝,赵文华非常厌恨。既而赵文华与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会同曹邦辅进攻陶宅的敌贼,诸路营军都被敌人击败。敌贼撤退时,曹邦辅进攻他们,又被打败,被剥夺俸禄。赵文华上奏告曹邦辅避难击易,致使战败,总督杨宜也奏曹邦辅故意违抗节制。给事中夏木式、孙..为曹邦辅抗争,曹邦辅没有获罪。赵文华回到京城,上奏余贼已扫尽,而巡按御史周如斗又奏失败的情况,皇帝很怀疑赵文华。赵文华因而说“:敌贼容易歼灭,督抚的人员不当,致使战败。我过去论告曹邦辅,夏木式、孙..却生事诬蔑我。东南涂炭何时能解除啊。”于是逮捕拘囚曹邦辅,将他谪戍朔州。

  隆庆元年(1567),杨博治理吏部,起用曹邦辅为左副都御史,协助处理院事。晋官兵部右侍郎,管理军政。不久以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他说修治边墙并非上策,应当紧急练兵;兵练成之后才能谋议边事。用给事中张卤的话,召曹邦辅为右都御史,掌管院务。皇帝因京营事重,改协理为阅视,将京营交给懂得军事的大臣,遂以左都御史召还任职。之后,听从恭顺侯吴继爵的话,又改阅视为提督。

  不久,转为南京户部尚书。上奏督仓主事张振选不听管束。吏部因而说:“过去执政喜欢别人取悦自己,属下的官吏依靠它来作为奥援。构陷朝堂上官员,以至于屈身降意,倒置名份。在外的巡按御史也曲庇进士推为知己,监司贤与不肖出自他的口吻。祸害政治没有比这更厉害的。”穆宗深深感到这些话是对的,于是贬黜张振选,整治内外诸司,但终不能改变。

  曹邦辅多次乞求退休,皇帝不听。万历元年(1573)获准去京师,又因病请求离去,并且说辛爱有非分的企图,应当谨慎防备他。于是引退离去。过了三年,死去。赠太子少保。

  曹邦辅廉洁刚直。在吴中被逮时,有司送上所储俸钱,被挥之出去。做官四十年,家里没有余钱。巡抚、巡按向皇帝报告这个情况,皇帝下令派遣右评事刘叔龙为他营造坟墓。

  李遂,字邦良,丰城人。弱冠之年,跟从欧阳德学习。考中嘉靖五年(1526)进士,授官行人。升任刑部郎中。锦衣卫送强盗十三人,李遂只用一人抵罪,其他的都被他分辨释放。确立太子时,大赦天下。李遂请求将“大礼”大案诸臣都列在赦令中,尚书聂贤恐惧不敢,于是和同官一起向都御史王廷相求问,王廷相听凭他们这样做,事情虽然没有成功,但议者赞美他。

  不久调他到礼部,忤逆尚书夏言。因事遭弹劾下诏狱,贬任湖州同知。三迁衢州知府,提升为苏、松兵备副使。逐渐升职为广东按察使,在位期间释放囚徒八百多人。进官山东右布政使。江洋多盗贼,于是迁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军政严明,盗不敢发。俺答侵犯京师,召李遂督苏州军饷。他没有向皇上谢恩,就请求关防验符用新的官衔。皇帝恼怒,削去他的官籍。

  三十六年(1557),倭寇侵扰江北。朝廷讨论说因督漕都御史兼理巡抚,没有时间对付敌寇,请求特别设置巡抚,于是命李遂用原官身份巡抚凤阳四府。当时淮、扬三次遭受倭寇侵掠,这一年又发大水,而且天天役使人民拉大木运送到京师。李遂请求增加粮饷增加兵士,抚恤黎民节省开支,这些措施都是为了战、守作打算。

  三十八年(1559)四月,倭寇数百艘船侵犯海门。李遂对诸将说“:敌贼跑到如皋,其众一定会集合在一起。合则侵犯之路有三条:从泰州逼近天长、凤、泗,则陵寝将受到惊动;从黄桥逼近瓜、仪,以动摇南都,则运输要道将被梗塞;如果从富安沿海向东都庙湾,则是绝地。”于是命令副使刘景韶、游击丘陛扼守如皋,而自己亲驰泰州首当其冲。当时敌贼声势非常强盛,副将邓城抵御敌人被打败,指挥张谷战死。敌贼知道如皋有准备,准备侵犯泰州,李遂急檄令刘景韶、丘陛遏止敌贼。连战于丁堰、海安、通州,都打了胜仗。敌贼沿海向东掠去,李遂高兴地说“:敌贼没有能力打了。”下令刘景韶、丘陛尾随其后,而在庙湾招引敌贼。又顾虑到敌贼突向淮安,于是夜半奔驰入城。敌贼不久就到达,李遂督参将曹克新等人在姚家荡抵御他们。通政唐顺之、副总兵刘显前来支援,敌贼大败逃走,用余众保庙湾。刘景韶也在印庄打败敌贼,追赶到新河口,焚杀敌人甚众。庙湾敌贼占据险要不出,进攻了一个多月,还不能攻克。

  李遂命令刘景韶堵塞堑要、砍树木压平垒阵,用火焚敌舟,敌贼乘夜雨潜逃。官军占据敌人的巢穴,追赶敌人到虾子港,江北的倭寇全部被平息。皇帝大喜,用玺书奖励官兵。

  驻扎在崇明三沙的敌人,准备侵犯扬州。刘景韶与他们交战,连连取得胜利,将他们围困在刘庄。等待刘显来支援,李遂下檄令诸军都归刘显指挥。攻破敌人巢穴,将敌贼追赶到白驹场,敌贼全部被歼。这时李遂已迁南京兵部侍郎。评定功劳,赐予他一个儿子官职,赏赐银币。御史陈志核实奏上李遂平定倭寇的功劳,前后二十余次战斗,斩获三千八百多人。再次赠予一子世袭千户,增加俸禄二级。

  他莅临南京刚刚数月,振武营发生军变。振武营是尚书张鏊招募健儿来抵御倭寇的,向来骄悍。旧制,南军有妻子的,月粮米一石;无妻子的,减少十分之四;春季和秋季的第二个月,米一石折银五钱。马坤掌管南京户部,上奏减折色之一,督储侍郎黄懋官又上奏革除新募补额之人的妻粮,诸军非常怨恨。替代马坤的人蔡克廉正在病中,诸军因这一年发生饥荒向黄懋官请求恢复折色到原来的定额。黄懋官不许可,发放粮饷又超过期限。三十九年(1560)二月检阅演习那天,振武营士兵在黄懋官公署鼓噪。黄懋官紧急招张鏊和守备太监何绶、魏国公徐鹏举、临淮侯李庭竹及李遂到来,这时诸营军已经武装进入里面来,给他们银子,他们争相抢夺银子。黄懋官见士兵其势汹汹,翻越墙壁投到吏舍,乱兵跟着追赶。徐鹏举、张鏊对乱兵进行慰问调解,他们不听。竟将黄懋官残杀,剥光衣服将死尸放在闹市。何绶、徐鹏举派遣官吏手持文书,许诺给赏万金,士兵立即将它撕碎。一直到许诺犒赏十万金,才渐渐平定。第二天,诸位大臣聚集在守备厅,乱卒也聚集在一起。李遂大声说“:黄侍郎自己越墙致死,诸位士兵特不应该残害侮辱他。我据实向朝廷奏说,不用反叛来诬蔑你们。”因而指挥众人退去,许诺恢复士兵的妻粮和原来的定额。给予每人银一两补折价,乱兵才散去。李遂于是托病闭阁,给免死券来安慰他们,而密令营将抓捕首恶二十五人,拘囚入狱。皇帝下诏令追革黄懋官和蔡克廉的官职,罢去何缓、李庭竹、张鏊的官职,任用徐鹏举如前,李遂因有功而被提升。只诛叛卒三人,其余的戍守边卫,而这三人已经先死了。李遂感叹地说“:士兵从此更加骄横了。”

  不久,江东代替张鏊任尚书。江北池河营的士兵因为千户吴钦革除他们的帮丁,就殴打吴钦并将他缚在竿子上。帮丁是操练防守士兵的每人给一丁兵饷,以资往来费用。李遂已被召封为兵部左侍郎,因言官推荐而提升为南京参赞尚书,由他来镇压安抚。营卒被妖僧绣头所惑,又散布流言。李遂将绣头捕住杀掉,再三向队伍申严纪律,书写军士的姓名籍贯,年龄相貌,系牌腰间,军士才止息。既而又上奏调镇武军保护陵寝,一日解散千人,留都自此没有祸患。过了四年,因年老辞官引退。

  李遂博学多智,长于用兵,但也善于逢迎。皇帝准备重新建造三殿,李遂奏说五河县泗水中涌现大杉一棵,这是川泽效灵,为助圣主鼎新革故,皇帝大喜。李遂又进献白兔,皇帝为此派遣官员告于宗庙。从此皇帝更加宠爱李遂。死后,赠太子太保,谥号襄敏。

  唐顺之,字应德,江苏武进人。祖父唐贵曾任户科给事中。父亲唐宝做过永州知府。唐顺之颇有天赋,从小聪明异常,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博览了众多的文献典籍。在二十三岁时,他参加了嘉靖八年(1529)的会试,荣登榜首,以进士资格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曾为会试主考官的张璁,与翰林学士们过不去,将诸位翰林学士调任其他部门,只想留唐顺之继续供职于翰林院。唐顺之坚决地辞却这一特别恩惠,于是调任兵部主事。为此唐顺之称病归家休养。过了一段时间,唐顺之被任命为吏部官员。

  嘉靖十二年(1533)秋天,皇帝下诏从朝臣中选拔翰林学士,唐顺之改任翰林院编修,校订各朝实录。实录校订工作将告结束时,他又上疏请病假,张璁将唐顺之的奏疏扣住不予发还。有人进言说唐顺之是为了回避张璁,张璁听说大为恼火,为皇帝拟出一道圣旨,将唐顺之从吏部主事任上罢免放归,并永不起用。直到十八年,朝廷选拔宫廷官员,才以以前的官职起用兼任春坊右司谏。后来唐顺之与罗洪先、赵时春请求朝见皇太子,惹恼了嘉靖皇帝,又被削职归田。从此,唐顺之在阳羡山中隐居读书十多年。虽然朝廷内外不停地有人推荐唐顺之,但皇帝一概不予理会。

  当倭寇蹂躏大江南北时,在浙江督察剿倭战事的赵文华,上疏推荐了唐顺之。唐顺之被起用为南京兵部主事。由于父丧期限未满,唐顺之并未立即出山。丧期结束后,朝廷召用为职方员外郎,并晋职为兵部郎中。兵部派唐顺之到蓟州镇查核军籍情况。回京后,唐顺之上奏报告说该镇缺额三万多员,在籍兵员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为此,他上书提出了九条解决办法。由于唐顺之的报告,蓟州镇总督王忄予以下诸将都受到降级处罚。

  不久又派唐顺之到南京、浙江督察军务,与胡宗宪一道商议剿除海盗诸事。唐顺之认为抵御海盗的上策是将海盗阻截在海岸线外,如果让其登上陆地,内地就都受到祸害。于是唐顺之亲自巡视海上,从江阴抵达蛟门,一昼夜行驶六、七百里,随从人员都惊恐呕吐,唐顺之依然精神抖擞。倭寇屯集在崇明三沙岛,唐顺之亲自督水军邀截攻击,斩敌一百二十人,沉敌船十三艘。因战功唐顺之升为太仆少卿。胡宗宪说唐顺之权力小,不宜于指挥战事,又加职为右通政。唐顺之听说海寇将进犯江北,于是急令总兵官卢镗在三沙岛阻击,自己率副总兵刘显迅速增援,与凤阳巡抚李遂合力大败海寇于姚家荡。海寇困窘,退驻庙湾。唐顺之乘势进击,杀伤部分敌人。李遂意欲将敌人围困起来,唐顺之觉得这不是办法,于是指挥进攻敌人营寨,用火炮攻击,但没有攻克。三沙岛的官军又频频告急,唐顺之于是又率兵增援三沙,督率卢镗、刘显进攻,却先后两次失利。唐顺之十分愤恨,亲自跃马布阵,海寇构筑了高高的..望楼,在楼上看见唐顺之军伍整齐,因而坚守阵地而不出战。见此情形,刘显请求退兵,唐顺之不同意,他手提战刀,冲到距敌人营地百多米处,卢镗、刘显担心出事,坚决要唐顺之退回。这时正值酷暑,唐顺之在海船中居留两月之久,染上了疾病,于是返回太仓。李遂调任南京,唐顺之即升为右佥都御史,并代李遂为凤阳巡抚。唐顺之病日益沉重,由于战事棘手,他不便辞职归养。唐顺之到达江北时,海盗已被李遂等人剿灭。这时淮、扬二州发生了大饥荒,唐顺之因而上疏提出了加强海防、处理善后事宜等九条措施。

  嘉靖三十九年(1560)春天,汛期到了,唐顺之带病巡视海上,过焦山,至通州病逝,时年五十四岁。讣告传到京师,皇帝令公祭安葬。按常规,四品官只赐祭,而不赐葬,唐顺之因为国辛劳而死,所以得到皇帝赐葬的礼遇。

  唐顺之学识渊博,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勾股、壬奇、禽乙诸学,无不探究原委。他还从古今文献中摘录有关资料,按类别分为左、右、文、武、儒、稗六编,传播于世,因其内容深奥读书人也不能理解其奥妙。唐顺之作古文辞,汪洋恣肆有大家风范。平生节俭勤苦,以破旧的门板拼成床榻,铺盖也简朴得很。他曾师从王畿习良知之学,闭门独坐,整月都忘掉睡觉,在静坐中颇有所得。晚年由赵文华推荐出山,他曾就此事商议于罗洪先。罗洪先说“:你从前已隶属官籍,你的身子并非你自己所有,怎么能和一般隐士相比?”唐顺之于是出任,然而他的声名亦因此颇受损害。崇祯中年,追赠唐顺之“襄文”谥号。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9671900034457.html

《明史》列传·卷九十三原文

  朱纨 张经(李天宠 周珫 杨宜 彭黯等) 胡宗宪(阮鹗 宗礼)曹邦辅(任环 吴成器) 李遂(弟逢进) 唐顺之(子鹤征)

  朱纨,字子纯,长洲人。正德十六年进士。除景州知州,调开州。嘉靖初,迁南京刑部员外郎。历四川兵备副使。与副总兵何卿共平深沟诸砦番。五迁至广东左布政使。二十五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明年七月,倭寇起,改提督浙、闽海防军务,巡抚浙江。

  初,明祖定制,片板不许入海。承平久,奸民阑出入,勾倭人及佛郎机诸国入互市。闽人李光头、歙人许栋踞宁波之双屿为之主,司其质契。势家护持之,漳、泉为多,或与通婚姻。假济渡为名,造双桅大船,运载违禁物,将吏不敢诘也。或负其直,栋等即诱之攻剽。负直者胁将吏捕逐之,泄师期令去,期他日偿。他日至,负如初。倭大怨恨,益与栋等合。而浙、闽海防久坠,战船、哨船十存一二,漳、泉巡检司弓兵旧额二千五百余,仅存千人。剽掠辄得志,益无所忌,来者接踵。

  纨巡海道,采佥事项高及士民言,谓不革渡船则海道不可清,不严保甲则海防不可复,上疏具列其状。于是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闽人资衣食于海,骤失重利,虽士大夫家亦不便也,欲沮坏之。纨讨平覆鼎山贼。明年将进攻双屿,使副使柯乔、都指挥黎秀分驻漳、泉、福宁,遏贼奔逸,使都司卢镗将福清兵由海门进。而日本贡使周良违旧约,以六百人先期至。纨奉诏便宜处分。度不可却,乃要良自请,后不为例。录其船,延良入宁波宾馆。奸民投书激变,纨防范密,计不得行。夏四月,镗遇贼于九山洋,俘日本国人稽天,许栋亦就擒。栋党汪直等收余众遁,镗筑塞双屿而还。番舶后至者不得入,分泊南麂、礁门、青山、下八诸岛。

  势家既失利,则宣言被擒者皆良民,非贼党,用摇惑人心。又挟制有司,以胁从被掳予轻比,重者引强盗拒捕律。纨上疏曰:“今海禁分明,不知何由被掳,何由协从?若以入番导寇为强盗,海洋敌对为拒捕,臣之愚暗,实所未解。”遂以便宜行戮。

  纨执法既坚,势家皆惧。贡使周良安插已定,闽人林懋和为主客司,宣言宜发回其使。纨以中国制驭诸番,宜守大信,疏争之强。且曰:“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濒海之盗犹易,去中国衣寇之盗尤难。”闽、浙人益恨之,竟勒周良还泊海屿,以俟贡期。吏部用御史闽人周亮及给事中叶镗言,奏改纨巡视,以杀其权。纨愤,又明年春上疏言:“臣整顿海防,稍有次第,亮欲侵削臣权,致属吏不肯用命。”既又陈明国是、正宪体、定纪纲、扼要害、除祸本、重断决六事,语多愤激。中朝士大夫先入浙、闽人言,亦有不悦纨者矣。

  纨前讨温、盘、南麂诸贼,连战三月,大破之,还平处州矿盗。其年三月,佛郎机国人行劫至诏安。纨击擒其渠李光头等九十六人,复以便宜戮之。具状闻,语复侵诸势家。御史陈九德遂劾纨擅杀。落纨职,命兵科都给事杜汝祯按问。纨闻之,慷慨流涕曰:“吾贫且病,又负气,不任对簿。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吾死,自决之,不须人也。”制圹志,作绝命词,仰药死。二十九年,给事汝祯、巡按御史陈宗夔还,称奸民鬻贩拒捕,无僣号流劫事,坐纨擅杀。诏逮纨,纨已前死。柯乔、卢镗等并论重辟。

  纨清强峭直,勇于任事。欲为国家杜乱源,乃为势家构陷,朝野太息。自纨死,罢巡视大臣不设,中外摇手不敢言海禁事。浙中卫所四十一,战船四百三十九,尺籍尽耗。纨招福清捕盗船四十余,分布海道,在台州海门卫者十有四,为黄岩外障,副使丁湛尽散遣之,撤备驰禁。未几,海寇大作,毒东南者十余年。

  张经,字廷彝,侯官人。初冒蔡姓,久之乃复。正德十二年进士。除嘉兴知县。嘉靖四年召为吏科给事中,历户科都给事中,数有论劾。言官指为张、桂党,吏部言经行修,不问。擢太仆少卿,历右副都御史,协理院事。十六年进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断藤峡贼侯公丁据弩滩为乱。经与御史邹尧臣等定计,以军事属副使翁万达,诱执公丁。参议田汝成请乘势进讨。命副总兵张经将三万五千人为左军,万达监之,指挥王良辅等六将分六道会南宁;都指挥高乾将万六千人为右军,副使梁廷振监之,指挥马文杰等四将分四道会宾州,抵贼巢夹击。贼奔林峒而东。良辅等邀之,贼中断,复西奔,斩首千二百级。其东者遁入罗运山,万达等移师攻之。檄右军沿江而东,绕出其背。贼刊巨木塞隘口,布蒺藜菰签,伏机弩毒镖,悬石树杪,急则撼其树,石皆坠,官军并以计破之。右军愆期,田州土酋卢受乃纵贼去。俘其众四百五十,招降者二千九百有奇。土人言,祖父居罗运八世矣,未闻官军涉兹土也。捷闻,进经左侍郎,加秩一级。

  寻与毛伯温定计,抚定安南,再进右都御史。平思恩九土司及琼州黎,进兵部尚书。副使张瑶等讨马平瑶屡败,帝罪瑶等而宥经。给事中周怡劾经,经乞罢,不允。以忧归。服阕,起三边总督。给事中刘起宗言经在两广克饷银,寝前命。

  三十二年起南京户部尚书,就改兵部。明年五月,朝议以倭寇猖獗,设总督大臣。命经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经征两广狼土兵听用。其年十一月,用兵科言改经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专办讨贼。倭二万馀据柘林川沙洼,其党方踵至。经日选将练兵,为捣巢计。以江、浙、山东兵屡败,欲俟狼土兵至用之。明年三月,田州瓦氏兵先至,欲速战,经不可。东兰诸兵继至。经以瓦氏兵隶总兵官俞大猷,以东兰、那地、南丹兵隶游击邹继芳,以归顺及思恩、东莞兵隶参将汤克宽,分屯金山卫、闵港、乍浦,掎贼三面,以待永顺、保靖兵之集。会侍郎赵文华以祭海至,与浙江巡按胡宗宪比,屡趋经进兵。经曰:“贼狡且众,待永、保兵至夹攻,庶万全。”文华再三言,经守便宜不听。文华密疏经糜饷殃民,畏贼失机,欲俟倭饱飏,剿余寇报功,宜亟治,以纾东南大祸。帝问严嵩,嵩对如文华指,且谓苏、松人怨经。帝怒,即下诏逮经。三十四年五月也。

  方文华拜疏,永、保兵已至,其日即有石塘湾之捷。至五月朔,倭突嘉兴,经遣参将卢镗督保靖兵援,以大猷督永顺兵由泖湖趋平望,以克宽引舟师由中路击之,合战于王江泾,斩贼首一千九百余级,焚溺死者甚众。自军兴来称战功第一。给事中李用敬、阎望云等言:“王师大捷,倭夺气,不宜易帅。”帝大怒曰:“经欺诞不忠,闻文华劾,方一战。用敬等党奸。杖于廷,人五十,斥为民。”已而帝疑之,以问嵩。嵩言:“徐阶、李本江、浙人,皆言经养寇不战。文华、宗宪合谋进剿,经冒以为功。”因极言二人忠。帝深入其言。经既至,备言进兵始末,且言:“任总督半载,前后俘斩五千,乞赐原宥。”帝终不纳,论死系狱。其年十月,与巡抚李天宠俱斩。天下冤之。

  天宠,孟津人。由御史迁徐州兵备副使,却倭通州、如皋。三十三年六月擢右佥都御史,代王忬巡抚浙江。倭掠绍兴,歼焉,赉银币。顷之,贼犯嘉善,围嘉兴,劫秀水、归安,副使陈宗夔战不利,百户赖荣华中炮死,嘉善知县邓植弃城走。入城大掠。贼复陷崇德,攻德清,杀裨将梁鄂等。文华谤天宠嗜酒废事,帝遂除天宠名,而擢宗宪以代。未几,御史弃恩以倭躏北新关,劾天宠,宗宪亦言其纵寇。帝怒,逮下狱,遂与经同日死。

  代经者应城周珫、衡水杨宜。节制不行,狼土兵肆焚掠。东南民既苦倭,复苦兵矣。隆庆初,复经官,谥襄愍。

  珫为户科给事中,坐谏世宗南幸,谪镇远典史。累官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诸府。疏陈御倭有十难,有三策。经既得祸,即擢珫兵部右侍郎代之,无所展。会宗宪已代天宠,因欲夺珫位。文华遂劾珫,荐宗宪。帝为夺珫俸,寻勒为民。珫在官仅三十有四日,而杨宜代。

  宜抚河南,平剧贼师尚诏。迁南京户部右侍郎,未几代珫。时倭势犹盛。宜为总督,而文华督察军务,威出宜上。易置文武大吏,惟其爱憎。宜惩经、天宠祸,曲意奉之。文华视之蔑如也。倭据陶宅,官军久无功,文华遂劾宜。宜以狼兵徒剽掠不可用,请募江、浙义勇,山东箭手,益调江、浙、福建、湖广漕卒,河南毛兵。比客兵大集,宜不能驭。川兵与山东兵私斗,几杀参将。酉阳兵溃于高桥,夺舟径归苏州。明年正月,文华还朝,请罢宜,以宗宪代。会御史邵惟中上失事状,遂夺宜职闲住。宜在事仅逾半岁,以谄事文华,故得祸轻。

  倭之躏苏、松也,起嘉靖三十二年,讫三十九年,其间为巡抚者十人。安福彭黯,迁南京工部尚书。畏贼,不俟代去,下狱除名。黄冈方任、上虞陈洙皆未抵任。任丁忧,洙以才不足任别用。而代以鄞人屠大山,使提督军务。苏、松巡抚之兼督军务,自大山始。阅半岁,以疾免。寻坐失事下诏狱,为民。继之者珫。继珫者曹邦辅。以文华谮,下诏狱,谪戍。次眉州张景贤,以考察夺职。次盩厔赵忻,坐金山军变,下狱贬官。次江陵陈锭,数月罢去。次翁大立。当大立时,倭患已息,而坐恶少年鼓噪为乱,竟罢职。无一不得罪去者。

  胡宗宪,字汝贞,绩溪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历知益都、余姚二县。擢御史,巡按宣、大。诏徙大同左卫军于阳和、独石,卒聚而哗。宗宪单骑慰谕,许勿徙,乃定。

  三十三年,出按浙江。时歙人汪直据五岛煽诸倭入寇,而徐海、陈东、麻叶等巢柘林、乍浦、川沙洼,日扰郡邑。帝命张经为总督,李天宠抚浙江,又命侍郎赵文华督察军务。文华恃严嵩内援,恣甚。经、天宠不附也,独宗宪附之。文华大悦,因相与力排二人。倭寇嘉兴,守宪中以毒酒,死数百人。及经破王江泾,宗宪与有力。文华尽掩经功归宗宪,经遂得罪。寻又陷天宠,即超擢宗宪右佥都御史代之。时柘林诸倭移屯陶宅,势稍杀。会苏、松巡抚曹邦辅歼倭浒墅,文华欲攘功不得,大恨,遂进剿陶宅残寇。宗宪与共,将锐卒四千,营砖桥,约邦辅夹击。倭殊死战,宗宪兵死者千余。文华令副使刘焘攻之,复大败。而倭犯浙东诸州县,杀文武吏甚众。宗宪乃与文华定招抚计。文华还朝,盛毁总督杨宜,而荐宗宪,遂以为兵部右侍郎代宜。

  初,宗宪令客蒋洲、陈可愿谕日本国王,遇汪直养子滶于五岛,邀使见直。直初诱倭入犯,倭大获利,各岛由此日至。既而多杀伤,有全岛无一归者,死者家怨直。直乃与滶及叶碧川、王清溪、谢和等据五岛自保。岛人呼为老船主。宗宪与直同乡里,欲招致之,释直母妻于金华狱,资给甚厚。洲等谕宗宪指。直心动,又知母妻无恙,大喜曰:“俞大猷绝我归路,故至此。若贷罪许市,吾亦欲归耳。但日本国王已死,各岛不相摄,须次第谕之。”因留洲而遣滶等护可愿归。宗宪厚遇滶,令立功。滶遂破倭舟山,再破之列表。宗宪请于朝,赐滶等金币,纵之归。滶大喜,以徐海入犯来告。亡何,海果引大隅、萨摩二岛倭分掠瓜洲、上海、慈溪,自引万余人攻乍浦,陈东、麻叶与俱。宗宪壁塘栖,与巡抚阮鹗相犄角。会海趋皂林,鹗遣游击宗礼击海于崇德三里桥,三战三捷。既而败死,鹗走桐乡。

  礼,常熟人,由世千户历署都督佥事。骁健敢战。练卒三千连破倭,至是败殁。赠都督同知,谥忠壮,赐祠皂林。

  鹗既入桐乡,贼乘胜围之。宗宪计曰:“与鹗俱陷无益也。”遂还杭州,遣指挥夏正等持滶书要海降。海惊曰:“老船主亦降乎?”时海病创,意颇动,因曰:“兵三路进,不由我一人也。”正曰:“陈东已他有约,所虑独公耳。”海遂疑东。而东知海营有宗宪使者,大惊,由是有隙。正乘间说下海。海遣使来谢,索财物,宗宪报如其请。海乃归俘二百人,解桐乡围。东留攻一日,亦去,复巢乍浦。鹗知不能当海,乃东渡钱塘御他贼。

  初,海入犯,焚其舟,示士卒无还心。至是,宗宪使人语海曰:“若已内附,而吴淞江方有贼,何不击之以立功?且掠其舸,为缓急计。”海以为然,逆击之朱泾,斩三十余级。宗宪令大猷潜焚其舟。海心怖,以弟洪来质,献所戴飞鱼冠、坚甲、名剑及他玩好。宗宪因厚遇洪,谕海缚陈东、麻叶,许以世爵。海果缚叶以献。宗宪解其缚,令以书致东图海,而阴泄其书于海。海怒。海妾受宗宪赂,亦说海。于是海复以计缚东来献,帅其众五百人去乍浦,别营梁庄。官军焚乍浦巢,斩首三百余级,焚溺死称是。海遂刻日请降,先期猝至,留甲士平湖城外,率酋长百余,胄而入。文华等惧,欲勿许,宗宪强许之。海叩首伏罪,宗宪摩海顶,慰谕之。海自择沈庄屯其众。沈庄者东西各一,以河为堑。宗宪居海东庄,以西庄处东党。令东致书其党曰:“督府檄海,夕擒若属矣。”东党惧,乘夜将攻海。海挟两妾走,间道中槊。明日,官军围之,海投水死。会卢镗亦擒辛五郎至。辛五郎者,大隅岛主弟也。遂俘洪、东、叶、五郎及海首献京师。帝大悦,行告庙礼,加宗宪右都御史,赐金币加等。海余党奔舟山。宗宪令俞大猷雪夜焚其栅,尽死。两浙倭渐平。

  三十六年正月,阮鹗改抚福建,即命宗宪兼浙江巡抚事。蒋洲在倭中,谕山口、丰后二岛主源义长、源义镇还被掠人口,具方物入贡。宗宪以闻。诏厚赉其使,遣还。至十月,复遣夷目善妙等随汪直来市,至岑港泊焉。浙人闻直以倭船至,大惊。巡按御史王本固亦言不便,朝臣谓宗宪且酿东南大祸。直遣滶诣宗宪曰:“我等奉诏来,将息兵安境。谓宜使者远迎,宴犒交至。今盛陈军容,禁舟楫往来,公绐我耶?”宗宪解谕至再,直不信。乃令其子以书招之,直曰:“儿何愚也。汝父在,厚汝。父来,阖门死矣。”因要一贵官为质。宗宪立遣夏正偕滶往。宗宪尝预为赦直疏,引滶入卧内,阴窥之。滶语直,疑稍解,乃偕碧川、清溪入谒。宗宪慰藉之甚至,令至杭见本固。本固下直等于狱。宗宪疏请曲贷直死,俾戍海上,系番夷心。本固争之强,而外议疑宗宪纳贼赂。宗宪惧,易词以闻。直论死,碧川、清溪戍边。滶与谢和遂支解夏正,栅舟山,阻岑港而守。官军四面围之,贼死斗,多陷殁者。

  至明年春,新倭复大至,严旨责宗宪。宗宪惧得罪,上疏陈战功,谓贼可指日灭。所司论其欺诞。帝怒,尽夺诸将大猷等职,切让宗宪,令克期平贼。时赵文华已得罪死,宗宪失内援,见寇患未已,思自媚于上,会得白鹿于舟山,献之。帝大悦,行告庙礼,厚赉银币。未几,复以白鹿献。帝益大喜,告谢玄极宝殿及太庙,百官称贺,加宗宪秩。既而岑港之贼徙巢柯梅,官军屡攻不能克。御史李瑚劾宗宪诱汪直启衅。本固及给事中刘尧诲亦劾其老师纵寇,请追夺功赏。帝命廷议之,咸言宗宪功多,宜勿罢。帝嘉其擒直功,令居职如故。

  贼之徙柯梅也,造巨舰为遁计。及舰成,宗宪利其去,不击。贼扬帆泊浯屿,纵掠闽海州县。闽人大噪,谓宗宪嫁祸。御史瑚再劾宗宪三大罪。瑚与大猷皆闽人,宗宪疑大猷漏言,劾大猷不力击,大猷遂被逮。

  当是时,江北、福建、广东皆中倭。宗宪虽尽督东南数十府,道远,但遥领而已,不能遍经画。然小胜,辄论功受赉无虚月。即败衄,不与其罪。三十八年,贼大掠温、台,别部复寇滨海诸县。给事中罗嘉宾、御史庞尚鹏奉诏勘之。言宗宪养寇,当置重典,帝不问。明年,论平汪直功,加太子太保。

  宗宪多权术,喜功名,因文华结严嵩父子,岁遗金帛子女珍奇淫巧无数。文华死,宗宪结嵩益厚,威权震东南。性善宾客,招致东南士大夫预谋议,名用是起。至技术杂流,豢养皆有恩,能得其力。然创编提均徭之法,加赋额外,民为困敝,而所侵官帑、敛富人财物亦不赀。嘉宾、尚鹏还,上宗宪侵帑状,计三万三千,他册籍沉灭。宗宪自辩,言:“臣为国除贼,用间用饵,非小惠不成大谋。”帝以为然,更慰谕之。寻上疏,请得节制巡抚及操江都御史,如三边故事。帝即晋兵部尚书,如其请。复献白龟二、五色芝五。帝为谢玄告庙如前,赉宗宪加等。

  明年,江西盗起,又兼制江西。未至,总兵官戚继光已平贼。九月奏言:“贼屡犯宁、台、温,我师前后俘斩一千四百有奇,贼悉荡平。”帝悦,加少保。两广平巨盗张琏,亦论宗宪功。时嵩已败,大学士徐阶曰:“两广平贼,浙何与焉?”仅赐银币。未几,南京给事中陆凤仪劾其党严嵩及奸欺贪淫十大罪,得旨逮问。及宗宪至,帝曰:“宗宪非嵩党。朕拔用八九年,人无言者。自累献祥瑞,为群邪所疾。且初议获直予五等封,今若加罪,后谁为我任事者?其释令闲住。”

  久之,以万寿节献秘术十四。帝大悦,将复用矣。会御史汪汝正籍罗龙文家,上宗宪手书,乃被劾时自拟旨授龙文以达世蕃者,遂逮下狱。宗宪自叙平贼功,言以献瑞得罪言官,且讦汝正受赃事。帝终怜之,并下汝正狱。宗宪竟瘐死,汝正得释。万历初,复官,谥襄懋。

  阮鹗者,桐城人,官浙江提学副使。时倭薄杭州,乡民避难入城者,有司拒不许入。鹗手剑开门纳之,全活甚众。以附文华、宗宪得超擢右佥都御史,代宗宪巡抚浙江。又以文华言,特设福建巡抚,即以命鹗。初在浙不主抚,自桐乡被围,惧甚。寇犯福州,赂以罗绮、金花及库银数万,又遗巨舰六艘,俾载以走。不能措一筹,而敛括民财动千万计,帷帟盘盂率以锦绮金银为之。御史宋仪望等交章劾,逮下刑部。严嵩为属法司,仅黜为民。所侵饷数,浮于宗宪,追还之官。

  曹邦辅,字子忠,定陶人。嘉靖十一年进士。历知元城、南和,以廉干称。擢御史,巡视河东盐政。巡按陕西,劾总督张珩等冒功,皆谪戍。出为湖广副使,补河南。

  柘城贼师尚诏反,陷归德。检校董纶率民兵巷战,手刃数贼,与其妻贾氏俱死之。又陷柘城,劫举人陈闻诗为帅。不听,斩从者胁之。闻诗绐曰:“必欲我行,毋杀人,毋纵火。”贼许诺,拥上马。不食三日,至鹿邑自缢。贼围太康,都指挥尚允绍与战鄢陵,败绩。允绍复击贼于霍山,贼围之,兵无敢进。邦辅斩最后者,士卒竞进。贼大溃,擒斩六百余人。尚诏走莘县,被擒。贼起四十余日,破府一,县八,杀戳十余万。邦辅亟战,歼之。诏赉银币,擢山西右参政,迁浙江按察使。

  三十四年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倭聚柘林。其党自绍兴窜,转掠杭、严、徽、宁、太平,遂犯南京,破溧水,抵宜兴。为官军所迫,奔浒墅。副总兵俞大猷、副使任环数邀击之,而柘林余贼已进据陶宅。邦辅督副使王崇古围之,佥事董邦政、把总娄宇协剿。贼走太湖,追及之,尽歼其众。副将何卿师溃,邦辅援之。以火器破贼舟,前后俘斩六百余人。侍郎赵文华欲攘其功,邦辅捷书先奏,文华大恨。既而与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会邦辅攻陶宅贼,诸营皆溃。贼退,邦辅进攻之,复败,坐夺俸。文华奏邦辅避难击易,致师后期,总督杨宜亦奏邦辅故违节制。给事中夏栻、孙浚争之,得无罪。文华还京,奏余贼且尽,而巡按御史周如斗又奏失事状,帝颇疑文华。文华因言:“贼易灭,督抚非人,致败。臣昔论邦辅,栻、浚遂媒孽臣。东南涂炭何时解?”乃逮系邦辅,谪戍朔州。

  隆庆元年,杨博为吏部,起邦辅左副都御史,协理院事。进兵部右侍郎,理戎政。寻以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言修治边墙非上策,宜急练兵;兵练而后边事可议。以给事中张卤言,召为右都御史,掌院事。帝以京营事重,更协理为阅视,令付大臣知兵者,遂以左都御史召还,任之。已,从恭顺侯吴继爵言,复改阅视为提督。未几,转南京户部尚书。奏督仓主事张振选不奉约束。吏部因言:“往昔执政喜人悦己,属吏恃为奥援。构陷堂上官,至屈体降意,倒置名分。在外巡按御史亦曲庇进士推知,监司贤不肖出其口吻。害政无甚于此。”穆宗深然其言,为黜振选,饬内外诸司,然迄不能变。邦辅累乞骸骨,不听。万历元年给由赴阙,复以病求去,且言辛爱有窥觎志,宜慎防之。遂致仕去。居三年,卒。赠太子少保。

  邦辅廉峻。自吴中被逮时,有司上所储俸钱,挥之去。历官四十年,家无余赀。抚、按奏其状,诏遣右评事刘叔龙为营坟墓。

  任环,字应乾,长治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历知黄平、沙河、滑县,并有能名。迁苏州同知。倭患起,长吏不娴兵革。环性慷慨,独以身任之。三十二年闰三月御贼宝山洋,小校张治战死。环奋前搏贼,相持数日,贼遁去。寻犯太仓,环驰赴之。尝遇贼,短兵接,身被三创几殆。宰夫捍环出,死之,贼亦引去。已而复至,裹疮出海击之。怒涛作,操舟者失色。环意气弥厉,竟败贼,俘斩百余。复连战阴沙、宝山、南沙,皆捷。擢按察佥事,整饬苏、松二府兵备。倭剽掠厌,悉归,惟南沙三百人舟坏不能去,环与总兵官汤克宽列兵守之。数月,贼大至,与旧倭合,掠华亭、上海。环等被劾,得宥。逾年,贼犯苏州。城闭,乡民绕城号。环尽纳之,全活数万计。副将解明道击退贼,论前后功,进环右参政。贼掠常熟,环率知县王鈇破其巢,焚舟二十七。未几,贼掠陆泾坝,都督周于德败绩。环偕总兵官俞大猷击败之,焚舟三十余。贼犯吴江,环、大猷击败之莺脰湖,贼奔嘉兴。顷之,三板沙贼夺民舟出海,环、大猷击败之马迹山。其别部屯嘉定者,火爇之,尽死。论功,荫一子副千户。母忧夺哀。贼屯新场,环与都司李经等率永顺、保靖兵攻之,中伏,保靖土舍、彭翅等皆死,环停俸戴罪。贼平,乞终制,许之。逾二年卒、年四十。给事中徐师曾颂其功,诏赠光禄卿,再荫一子副千户,建祠苏州,春秋致祭。

  环在行间,与士卒同寝食,所得赐予悉分给之。军事急,终夜露宿,或数日绝餐。尝书姓名于肢体曰:“战死,分也。先人遗体,他日或收葬。”将士皆感激,故所向有功。

  时休宁吴成器由小吏为会稽典史。倭三百余劫会稽,为官军所逐,走登龛山。成器遮击,尽殪之。未几,又破贼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经历。遭丧,总督胡宗宪奏留之。擢绍兴通判。论功,进秩二级。成器与贼大小数十战皆捷。身先士卒,进止有方略,所部无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战处立祠祀之。

  李遂,字邦良,丰城人。弱冠,从欧阳德学。登嘉靖五年进士,授行人。历刑部郎中。锦衣卫送盗十三人,遂惟抵一人罪,余皆辨释。东宫建,赦天下。遂请列“大礼”大狱诸臣于赦令中,尚书聂贤惧不敢,乃与同官卢蕙请于都御史王廷相,廷相从之。事虽报罢,议者嘉焉。俄调礼部,忤尚书夏言。因事劾之,下诏狱,谪湖州同知。三迁衢州知府,擢苏、松兵备副使。屡迁广东按察使。释囚八百余人。进山东右布政使。江洋多盗,遂迁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军政明,盗不敢发。俺答犯京师,召遂督苏州军饷。未谢恩,请关防符验用新衔。帝怒,削其籍。

  三十六年,倭扰江北。廷议以督漕都御史兼理巡抚不暇办寇,请特设巡抚,乃命遂以故官抚凤阳四府。时淮、扬三中倭,岁复大水,且日役民輓大木输京师。遂请饷增兵,恤民节用,次第画战守计。三十八年四月,倭数百艘寇海门。遂语诸将曰:“贼趋如皋,其众必合。合则侵犯之路有三:由泰州逼天长、凤、泗,陵寝惊矣;由黄桥逼瓜、仪,以摇南都,运道梗矣;若从富安沿海东至庙湾,则绝地也。”乃命副使刘景韶、游击丘升扼如皋,而身驰泰州当其冲。时贼势甚盛,副将邓城之败绩,指挥张谷死焉。贼知如皋有备,将犯泰州,遂急檄景韶、升遏贼。连战丁堰、海安、通州,皆捷。贼沿海东掠,遂喜曰:“贼无能为矣。”令景韶、升尾之,而致贼于庙湾。复虑贼突淮安,乃夜半驰入城。贼寻至,遂督参将曹克新等御之姚家荡。通政唐顺之、副总兵刘显来援,贼大败走,以余众保庙湾。景韶亦败贼印庄,追奔至新河口,焚斩甚众。庙湾贼据险不出,攻之月余不克。遂令景韶塞堑、夷木压垒陈,火焚其舟,贼乘夜雨潜遁。官军据其巢,追奔至虾子港,江北倭悉平。帝大喜,玺书奖励。贼驻崇明三沙者,将犯扬州。景韶战连胜,围之刘庄。会刘显来援,遂檄诸军尽属显。攻破其巢,追奔白驹场,贼尽殄。时遂已迁南京兵部侍郎。论功,予一子官,赉银币。御史陈志勘上遂平倭功,前后二十余战,斩获三千八百有奇。再予一子世千户,增俸二级。

  莅南京甫数月,振武营军变。振武营者,尚书张鏊募健儿以御倭。素骄悍。旧制,南军有妻者,月粮米一石;无者,减其四;春秋二仲月,米石折银五钱。马坤掌南户部,奏减折色之一,督储侍郎黄懋官又奏革募补者妻粮,诸军大怨。代坤者蔡克廉方病,诸军以岁饥求复折色故额于懋官。懋官不可,给饷又逾期。三十九年二月都肄日,振武卒鼓噪懋官署。懋官急招鏊及守备太监何绶、魏国公徐鹏举、临淮侯李庭竹及遂至,诸营军已甲而入。予之银,争攫之。懋官见势汹汹,越垣投吏舍,乱卒随及。鹏举、鏊慰解不听,竟戕懋官,裸其尸于市。绶、鹏举遣吏持黄纸,许给赏万金,卒辄碎之。至许犒十万金,乃稍定。明日,诸大臣集守备厅,乱卒亦集。遂大言曰:“黄侍郎自越墙死,诸军特不当残辱之。吾据实奏朝廷,不以叛相诬也。”因麾众退,许复妻粮及故额,人畀之一金补折价,始散。遂乃托病闭阁,给免死券以慰安之,而密谕营将掩捕首恶二十五人,系狱。诏追褫懋官及克廉职,罢绶、庭竹、鏊,任鹏举如故,遂以功议擢。止诛叛卒三人,余戍边卫,而三人已前死。遂叹曰:“兵自此益骄矣。”未几,江东代鏊为尚书。江北池河营卒以千户吴钦革其帮丁,殴而缚之竿。帮丁者,操守卒给一丁,资往来费也。遂已召拜兵部左侍郎,以言官荐擢南京参赞尚书,镇抚之。营卒惑妖僧绣头,复倡讹言。遂捕斩绣头,申严什伍,书其名籍、年貌,系牌腰间,军乃戢。既又奏调镇武军护陵寝,一日散千人,留都自是无患。越四年,以老致仕。

  遂博学多智,长于用兵,然亦善逢迎。帝将重建三殿,遂奏五河县泗水中涌大杉一,此川泽效灵,为圣主鼎新助,帝大喜。又进白兔,帝为遣官告庙。由此益眷遇。卒,赠太子太保,谥襄敏。

  弟逢,字邦吉。由进士为吏科给事中。侍郎刘源清下吏,逢救之,并系,得释。进户科左给事中。偕同官谏南巡,下诏狱,谪永福典史。终德安知府。遂子材,自有传。

  唐顺之,字应德,武进人。祖贵,户科给事中。父宝,永州知府。顺之生有异廪。稍长,洽贯群籍。年三十二,举嘉靖八年会试第一,改庶吉士。座主张璁疾翰林,出诸吉士为他曹,独欲留顺之。固辞,乃调兵部主事。引疾归。久之,除吏部。十二年秋,诏选朝官为翰林,乃改顺之编修,校累朝实录。事将竣,复以疾告,璁持其疏不下。有言顺之欲远璁者,璁发怒,拟旨以吏部主事罢归,永不复叙。至十八年选宫僚,乃起故官兼春坊右司谏。与罗洪先、赵时春请朝太子,复削籍归。卜筑阳羡山中,读书十余年。中外论荐,并报寝。

  倭躏江南北。赵文华出视师,疏荐顺之。起南京兵部主事。父忧未终,不果出。免丧,召为职方员外郎,进郎中。出核蓟镇兵籍,还奏缺伍三万有奇,见兵亦不任战,因条上便宜九事。总督王忬以下俱贬秩。

  寻命往南畿、浙江视师,与胡宗宪协谋讨贼。顺之以御贼上策,当截之海外,纵使登陆,则内地咸受祸。乃躬泛海,自江阴抵蛟门大洋,一昼夜行六七百里。从者咸惊呕,顺之意气自如。倭泊崇明三沙,督舟师邀之海外。斩馘一百二十,沉其舟十三。擢太仆少卿。宗宪言顺之权轻,乃加右通政。顺之闻贼犯江北,急令总兵官卢镗拒三沙,自率副总兵刘显驰援,与凤阳巡抚李遂大破之姚家荡。贼窘,退巢庙湾。顺之薄之,杀伤相当。遂欲列围困贼,顺之以为非计,麾兵薄其营,以火炮攻之,不能克。三沙又屡告急,顺之乃复援三沙,督镗、显进击,再失利。顺之愤,亲跃马布阵。贼构高楼望官军,见顺之军整,坚壁不出。显请退师,顺之不可,持刀直前,去贼营百余步。镗、显惧失利,固要顺之还。时盛暑,居海舟两月,遂得疾,返太仓。李遂改官南京,即擢顺之右佥都御史,代遂巡抚。顺之疾甚,以兵事棘,不敢辞。渡江,贼已为遂等所灭。淮、扬适大饥,条上海防善后九事。三十九年春,汛期至。力疾泛海,度焦山,至通州卒,年五十四。讣闻,予祭葬。故事:四品但赐祭。顺之以劳得赐葬云。

  顺之于学无所不窥。自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勾股、壬奇、禽乙,莫不究极原委。尽取古今载籍,剖裂补缀,区分部居,为《左》、《右》、《文》、《武》、《儒》、《稗》六《编》传于世,学者不能测其奥也。为古文,洸洋纡折有大家风。生平苦节自厉,辍扉为床,不饰裀褥。又闻良知说于王畿,闭户兀坐,匝月忘寝,多所自得。晚由文华荐,商出处于罗洪先。洪先曰:“向已隶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侔处士?”顺之遂出,然闻望颇由此损。崇祯中,追谥襄文。

  子鹤徵,隆庆五年进士。历官太常卿。亦以博学闻。

  赞曰:朱纨欲严海禁,以绝盗源,其论甚正。顾指斥士大夫,令不能堪,卒为所龁龉,愤惋以死。气质之为累,悲夫!当寇患孔炽,扑灭惟恐不尽,便宜行诛,自其职尔,而以为罪,则任法之过也。张经功不赏,而以冤戮,稔倭毒而助之攻,东南涂炭数十年。谗贼之罪,可胜诛哉!宗宪以奢黩蒙垢。然令徐海、汪直之徒不死,贻患更未可知矣。曹邦辅、任环战功可纪,李遂、唐顺之捍御得宜。而邦辅之平师尚诏,李遂之靖乱卒,其功尤著。以其始终倭事,故并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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