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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卷一百六十八 部分译文

  高斯得,字不妄,是利州路提点刑狱、沔州知州高稼的儿子。少年时跟从李坤臣学习,李坤臣失明后,高斯得在左右扶持他。他参加成都路转运司的考试合格后,被补入太学。绍定二年(1229),他被推举参加进士考试,被授予利州路观察推官。过了两年,他被召用为四川茶马干办公事。李心传以著作佐郎的身份管理修史的事,就在成都修《国朝会要》,高斯得被征辟为检阅文字。端平二年(1235)九月,高稼在沔州战死,当时大元兵驻在沔州,高斯得日夜向着西方哭泣。恰好他的仆僮从沔州回来,知道高稼战死的地方,和高斯得偷偷地走到那个地方,就找到了高稼的遗体,他们把遗体运回来,见到的人都感慨地哭了。高斯得给父亲服丧期满后,仍是哀伤不已,无意做官。李心传正修四朝史,召用他为史馆校勘,官俸和秘阁校勘一样,是班子成立时的成员。高斯得负责写光、宁二帝《纪》。不久高斯得升为史馆校勘,又升为军器监主簿兼史馆校勘。

  当时丞相史嵩之掌权,高斯得在回答询问时,畅所欲言,把自己的肺腑之言都说了。冬天打雷,高斯得应诏旨上疏,请求选用有才能的人和史嵩之一起任宰相,因此违背了史嵩之的心愿。高斯得升为太常寺主簿,仍兼史馆校勘。这时高斯得的叔父高定子以礼部尚书的身份负责修史,当时人认为这是令人称道的好事。恰好太学博士刘应起入朝奏对,讥刺史嵩之,史嵩之恼恨,就指使他的党羽说叔父兄子不能同为朝官,高斯得被任命为添差通判绍兴府。淳..二年(1242),四朝《帝纪》写成,把它上给皇上。史嵩之在理宗、济王面前妄加诽谤,改高斯得所写的《宁宗纪》末卷,高斯得和史官杜范、王遂辩论这件事。杜范的回书也有“奸人抄入邪说”的话,但史书已进献给皇上了。李心传收藏高斯得所写的部分,在后面写上“前史官高某撰”。

  过了一年,高斯得为添差通判台州。杜范已任宰相,召用他为太常博士,升为秘书郎。淳..六年正月初一,日食,高斯得应诏上疏,说:“最奸邪的人特别喜欢权力,通过巧妙的办法使自己超过别人,陛下独自决断而罢退他,是对的。台谏官相继弹劾他的罪恶,有的请求把他流放到偏远荒凉的地方,有的请求勒令他辞官。陛下如果采纳台谏官的话,也足以表明自己的意图,消除大家的疑虑。陛下却把弹劾他的奏章扣住不发布,时间长了,别人的议论不放在心上,然后努力传达谕旨,委曲自己的意图教导奸邪,使他在服丧的时候,胡乱地提出辞职的请求,于是才降下给他宫观之职的任命,暂时搪塞人们的议论,又有奸邪的人暗中帮助他。所以谣言并起,善良的人解体,认为皇上的意志难推测,大奸定会还朝,王莽、董卓、曹操、司马懿的祸患,将有不堪说的。”那时监察御史江万里和别的台谏多次上疏论奏史嵩之的罪恶,最终都没施行。只因史嵩之辞官,给他宫观的官职才这样,因此高斯得上封事首先议论这件事。

  高斯得又说“:大臣可贵之处就是以道事君,如今大臣们诤言进谏的少而逢迎取悦的多,知道羞耻的念头轻而患得患失的心思重。内降应该奏明,却不等离开宫殿就已经实行了;不合规定的恩典应该裁减和抑制,却不经过认真审查就已经下达了命令。嫉妒正直的人,包庇邪恶的人,喜欢和自己观点一致的人,讨厌不同意自己观点的人,玩弄权术并违背道理,喜欢享乐但害怕劳苦。陛下虚心把政事托付给他们,他们要负责的是哪些事,而他们只是应付而已。”当时范钟独自掌权,他的过错日益显露出来,所以高斯得议论触及到他。高斯得又说“:靠阿谀奉承得到皇上宠信的近臣,足以连累陛下的清明,宦官的谗言几乎可以造成使臣传达诏书的变化,宫女与外面勾结,最奸邪的人偷着做主,这些人包藏祸心,互相煽动,交替攻击,陛下的心至此保存的差不多只有一点点了。陛下的心,是教化的根本,洗涤磨砺,考虑怎么去改变它,而现在只说空话却没有实际内容,却称为革新,这就是上天不应时,出现大灾异以示警告的原因。”高斯得讲得十分恰当,皇上高兴地采纳了。

  高斯得又说:“群臣庞杂,后宫与他们贪污纳贿,内外勾结,陛下怎能坐视不管!于是对此多是兼容并包,很少考虑去分辨直正和邪恶,大臣们担心谗言,躲避诽谤的心思很重,勇往直前的志向很小,这就使群臣争相横行,大权旁落,逐渐形成陛下被看轻的形势,开启了窥伺陛下的局面。如果有不幸的事发生,变故乘机而出,陛下的心一动摇,凶险的事就会马上发生,会使国家有沦亡的忧患,百官遭到被鱼肉的大祸,百姓遭到涂炭。在那时候,即使能洁身而去,又怎能逃脱万世公正的评论呢?”于是那些奸邪的人恐惧,有的哭着在皇上面前论诉高斯得,有的上奏章请求罢免高斯得,他们一起排挤高斯得,高斯得就请求到地方去任职。他的请求过了一百多天,才被差派为严州知州,高斯得三次请求担任闲职,皇上不许。严州在山的周围,即使是丰年也要依赖别的州。夏季大旱,高斯得免去百姓的租税并发放救济粮,招集人买粮,劝人们互助,向朝廷奏请,得到朝廷调拨的一万石米来赈济灾民。

  高斯得升为浙东提点刑狱,他就弹劾处州知州赵善瀚、台州知州沈..等七人仗势欺压百姓,他的奏疏献上后,没得到答复。高斯得改任江西转运判官,高斯得请求辞职,并一五一十地陈述自己的理由,他上奏说:“臣弹劾赵善瀚等七人,没得到批准奏章的答复,我本来就怀疑这一定是有他们的党羽营救他们,蛊惑陛下,现在我蒙受恩惠改任江西转运判官,才知道与我预料的一样。赵善瀚,是侍御史周坦的岳父,赃吏魁首,钅固于圣世,郑清之和赵善瀚有老交情,就又给他知州的官职。沈..,是同签书枢密院事史宅之妻子的亲戚。自从祖宗以来,没有监司弹劾官吏而不施行的,破坏法制、紊乱纲纪,没有比这更严重的。我身为使臣,弹劾官吏却没被采纳,反而被调走担任别的官职,我如果贪图荣华富贵接受这个任命,那与世间没有骨气、不知羞耻的人有什么区别?请罢去我的官职,用来告诫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高斯得的奏章献上后,周坦自认为自己身为台谏反而被别人攻击,就广泛地恳请同僚弹劾高斯得,同僚们反驳他,周坦黔驴技穷,就亲自上奏弹劾高斯得,希望皇上罢免高斯得的新任官职,不久,周坦也被罢官,赵善瀚等七人最终也被罢官。

  高斯得担任湖南提点刑狱,他推荐潭州通判徐经孙等六人。攸县富豪陈衡老,用自己家的仆从和粮食资助盗贼,劫杀平民百姓。高斯得到任后,有诉讼这件事的,为首的官吏受贿后帮助陈衡老,陈衡老到公堂,为首的官吏拱手而立,十分恭敬。高斯得揭露他的罪状,把为首的官吏投到狱中,其他官员都惊慌失色、十分恐惧。于是经过审问完全了解了这件事的情况,就处为首的官吏黥刑并被发配,高斯得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朝廷,朝廷毁去了陈衡老做官的资历,记录下他家。恰好各县发生水灾,陈衡老愿意拿出五万石米赈济灾荒以便赎罪。陈衡老的女婿吴自性,与陈衡老的馆客太学生冯炜等谋划中伤高斯得不经允许拆开官府的卷柜。高斯得向朝廷汇报,重新定下陈衡老的罪名。拿出一箱文书,完全得到了吴自性等同省部官员勾结的情况。高斯得一并把这些向朝廷汇报,皇上把这事送交天府,追查出受贿的银子六万多两,吴自性与那些受贿的中央官吏高铸等二十多人都被处以黥刑并被发配。当初,吴自性用厚礼贿赂宦官对理宗说:“高斯得进献了一百万缗钱,希望能改在离京城近的地方做官。”理宗说“:高某是有骨气的人,怎能做这种事。”高斯得极力请求辞官,郑清之写信挽留他。高斯得又荐举李日希颜等五人。

  高斯得被加官为直秘阁、湖南转运判官,改任尚右郎官,他还没到任,又改为礼部郎中。高斯得上疏透彻地论述时事,他被改为权左司,极力推辞,皇上又任命他兼任侍立修注官。他上疏讲水灾说“:希望陛下马上停止修建新的寺院,赶紧召回那些违反陛下心意的大臣们,遏止邪说,主张善良,谨慎地使用刑法,爱惜士大夫,压制和疏远奸邪的官员,阻断他们对朝政的干扰,这样才能挽回天意,招来和气。”正巧左司徐霖被贬斥,皇上担心给事中赵汝腾争辩逐走徐霖的事,就调赵汝腾担任翰林学士,赵汝腾听到这个任命后就辞官。高斯得说“:赵汝腾有一世的名望,是当朝很重要的老臣,很容易就辞去官职,陛下也就像丢弃无用之物而丢弃了他,朝内外十分惊异,将要出现贤德的人力争不胜而离去,奸邪的人增加勇气纷纷而来的局面。陛下改元才几个月,就改变了最初的想法,我深为陛下惋惜。”

  当时上封事讲朝政得失的很多,有的人讨厌这种事,认为是喧闹,就说“:空话只能扰乱人心,对国事没有好处。”高斯得在轮次奏对时,对皇上说:“众大臣的话,对上是和圣明的君主切磋,对下是磨砺大臣,对内是摧压奸邪,对外是阻止寇盗,能认为这是对朝政没好处吗?认为大臣讲朝政得失是空话的讥议,追求名声的说法的人,是想把正人君子一网打尽,这些话容易说,灾祸却难说,这是正人君子离开或者留下的时机,国家安危的时候,陛下不能不深深地留意啊。”监察御史萧泰来上奏请求罢免高斯得。

  过了一年,高斯得以直宝文阁的身份为泉州知州,他极力推辞,被升为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朝廷施行让百姓自报田赋数目,由官府注册核实的自实法,高斯得说“:据《史记》记载,秦始皇三十一年,下令百姓自实田。陛下统治现在正好是三十一年,等来日把这写入史书,自实的名正和秦代相同。”丞相谢方叔十分羞愧,因此被罢去相位。董槐担任宰相时,召高斯得为司农卿。程元凤担任宰相时,高斯得改任秘书监。在丁大全担任宰相时,监察御史沈炎弹劾高斯得因闽漕交承钱物一事,把郡中的官吏送到天府处治,鞭打致死好几个人。从前,吴自性一案,高铸作为首犯被处以黥刑发配到广州,高铸拿出财产作为不去广州的补偿,这时担任宰相府的管家,唆使沈炎揭发高斯得。京尹顾岩附会这一案件,安吉守臣何梦然受命处理这件事,对高斯得倍加凌侮,高斯得毫不屈服,他们最终一无所得。丁大全被贬后,朝廷认为他犯有用人不当的罪过,于是就杀了高铸。高斯得接受了浙西提点刑狱的任命,沈炎,是浙西人,他在皇上面前哭着请求改派高斯得到别处任官,高斯得被改为浙东提举常平。皇上的诏命下达后,被给事中章鉴封驳归还。高斯得闭门不出,编著《孝宗系年要录》。

  天上出现彗星,高斯得应皇上的诏命上封事说:“陛下专门任用一个宰相,诚心把政事委托给他,如果用人得当,就应该是符合天意,不发生灾害。然而庚申、己未两年,发生水灾,浙西百姓死的数百千万。连年干旱,田野萧条,物价暴涨,人命如线。如今妖星突然出现,变故不小。如果不是大失人心,怎能招致上天如此暴怒。”高斯得封事献上后,贾似道藏起来没交给皇上。

  度宗即位后,高斯得被召用为秘书监,又被弹劾罢官。高斯得再任秘书监,多次辞官都没被允许,他被提升为起居舍人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侍讲。他在为皇上讲读时,关于天命去留的时机,人心得失的原因,前代治乱的缘故,祖宗创业的艰难,每次都一定要反复讲述。高斯得兼权工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仍兼侍讲。他进献《高宗系年要录纲目》,皇上认为这很好。大元军队攻下襄阳,高斯得上疏议论国事,十分切中要害,皇上欣然采纳,他升为工部侍郎。高斯得多次请求到地方任职,他以显文阁待制的身份,担任建宁府知府。

  度宗去世,陈宜中入朝担任宰相,召用高斯得为权兵部尚书。高斯得对国家的危机感到悲痛,他上疏说应该杀奸臣以谢天下,广开言路以挽回天意,招揽人才以利国事,表彰节义以激励懦夫,倾全部财力使流散的人回来。他的话忠愤激烈,毫不遗漏地指明和陈述当时的事。高斯得被提升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进升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同提举编修《敕令》及《武经要略》。大元兵攻下饶州,江万里赴水而死,此事传到朝廷,江万里被赠为太傅。高斯得说追封官爵的制度,是可以超越的,这样可以劝勉天下人,于是江万里被加赠为太师。高斯得又说对池州通判赵卯发为国而死的赏赐太薄,于是赵卯发被加赠为待制。

  台谏徐直方等四人弹劾贾似道的误国罪状,请求把贾似道安置到岭表,登记籍没他家。丞相留梦炎庇护贾似道,只命令让贾似道以散官的身份居住,并说登记籍没他家会连累无辜的人。高斯得说“:散官就安置,追降官分司则居住,这是祖宗时的制度。”留梦炎无以回答。留梦炎乘机罢免了平章事王火龠、监察御史俞浙,并罢免了高斯得,于是宋朝灭亡了。高斯得著有《诗肤说》、《仪礼合抄》、《增损刊正杜佑通典》、《徽宗长编》、《孝宗系年要录》、《耻堂文集》,它们在世上流行。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4905455568431.html

《宋史》列传·卷一百六十八原文

  高定子 高斯得 张忠恕 唐璘

  高定子,字瞻叔,利州路提点刑狱兼知沔州稼之弟也。嘉泰二年举进士,授郪县主簿。吴曦畔,乞解官养母,曦诛,摄府事宇文公绍以忠孝两全荐之,调中江县丞。父就养得疾,定子衣不解带者六旬。居丧,哀毁骨立。服除,成都府路诸司辟丹棱令,寻以同产弟魏了翁守眉,改监资州酒务。丁母忧,服除,差知夹江县。

  前是,酒酤贷秫于商人,定子给钱以籴,且宽榷酤,民以为便。麻菽旧有征,定子悉弛之。会水潦洊饥,贫民竞诉无所于籴,定子曰:"女毋忧,女第持钱往常所籴家以俟。"乃发县廪给诸富家,俾以时价粜,至秋而偿,须臾米溢于市。邻邑有争田十余年不决,部使者以属定子,定子察知伪为质剂,其人不伏。定子曰:"嘉定改元诏三月始至县,安得有嘉定元年正月文书邪?"两造遂决。四川总领所辟主管文字,同幕有以趣办为能迫促诸郡者,定子白使者斥去之。总领所治利州,倚酒榷以佐军用,吏奸盘错,定子躬自究诘,酒政遂平。后来者复欲增课,定子曰:"前以吏蠹,亦既革之,今又求益,是再榷也。"乃止。

  制置使郑损强愎自用,误谓总领所擅十一州小会子之利,奏请废之,令下,民疑而罢市。定子力争,谓:"小会子实以代钱,百姓贸易,赖是以权川引,罢则关、陇之民交病,况又隆兴间得旨为之,非擅也。"乃得存其半。损又欲增总领所盐课,取旧贷军费,定子辨其颠末,损乃释然曰:"二司相关处,公每明白洞达言之,使人爽然自失。"寻差知长宁军。长宁地接夷獠,公家百需皆仰淯井盐利,来者往往因以自封殖,制置司又榷入其半。定子至,争于制置使,得蠲重赋。

  差知绵州。大元兵穿凤州塞,破武休,下兴元,小校张钺以其徒溃入文州,杀守臣杨必复,将自龙趋绵,以闯成都。安抚使黄伯固闻之,亟奏定子兼参议官,措置文、龙备御。定子乃部分诸军扼青塘岭,钺就擒。已而剑南大震,定子语僚吏曰:"诸君去留不敢拘,若某则守城郭封疆之臣,有死而已。"戒群胥曰:"溃军流民不过欲得钱粮尔,吾将尽发吾州之藏与截诸司之纲,为朝廷捍蔽全蜀。我去,听汝等杀我;汝等逃,吾斫汝头矣。"乃下令招溃卒,人给缗钱五十、米一石,命都监陈训专任接纳。训忽奔告曰:"诸军虽受招,不肯释甲,奈何?"定子乃令帐下卒衷甲于两庑以俟,戒毋轻动。俄而诸军盛陈兵以至,吏士皆股栗,定子坐堂上,传令劳苦之,诸军皆拜。定子开谕以理,使还本部,以俟给犒。诸将闻之,亦来上谒,定子复慰安之。因问:"汝等何为至此?"皆曰:"制置使未知存亡,诸军无主。"定子曰:"大帅不过暂移治尔,已遣人访所在,苟终不获,我当为汝曹主张。且诸军至此以无粮故,吾州当任供亿。"又曰:"敌将复会于此,盍避之?"定子曰:"我文官也,不畏死,汝将军也,世世衣食县官,乃欲避敌乎?我是守臣,死则死于此尔。有欲杀太守者,一枪足矣,军器安用多为?今诸军大集,万一敌至,能戮力出战,是汝曹立功报国之机也,不犹愈于深入内郡为罪滋大乎?"众悦而去。乃遣吏给犒如令,辟寺观祠宇以舍之。

  亡几何,败将和彦威、陈邦佐、曹篪、张涓、姚承祖等皆集于彰明,剽掠尤甚。彦威遣邦佐入州,大言骇众,谓定子曰:"知府何不去?和太尉兼两戎司,威权甚重,麾下兵且二万余,欲来驻此,今至矣。"定子谓曰:"本州素非备御之地,大将以兵入,欲何为者?第来,吾固有以相待。"邦佐色沮,乃曰:"已遣幕府来议。"至则一游士尔,缪为恭敬,要索甚大。定子答曰:"军将入吾境,当受吾节制,惟各守纪律,则给以钱粮。若敌至,为国一死,作忠臣孝子,愈于病五日不汗死也。"幕府莫能对,出彦威符移,有云:"大府招戢散军,人给钱米若干,今所部不下二万人,愿如数得之。"定子报曰:"本州已下此令,何敢食言;但所给者乃溃军就招免罪之人,都统所部非溃也,若以此例相给,其肯受乎?"彦威得檄甚惭,乃乞别给钱粮以饷军,定子即捐四十万缗与之,仍趣其还戍。盖定子身任两司之责,极其劳勚,以收捕张钺功,进三官,以防遏招收溃兵功,又进一官,进直宝章阁,再任。

  顷之,召入奏事,吏民追送,莫不流涕;邻郡闻定子至,焚香夹道,举手加额曰:"微公,吾属涂炭久矣。"定子之未去郡也,伯兄稼以权利路提刑上印而归,了翁亦至自靖州,过定子于绵,定子为筑棣鄂堂,饮酒赋诗为乐,一时以为美谈。入对,极言时敝。时史弥远执国柄久,故有曰:"陛下优礼元勋,俾得以弛繁机而养静寿,朝廷得新百度而革因循,不亦善乎?"既对,人为定子危之,定子曰:"乖逢得丧,是有命焉,吾得尽言,乃报君职分也。"越两月,乃迁刑部郎中。弥远没,言之者纷然,识者谓定子先事有言,视诸人为难。

  寻以直宝谟阁、江南东路转运判官。陛辞,帝曰:"淮师巡边,卿知之乎?辅车之势,漕运为急,卿是行宜斟酌缓急,以相通融。"定子因上疏论边事甚周悉,帝嘉纳焉。逾年,召入奏事。会稼死事于沔州,上疏引疾,乞归田里,不许。寻迁军器监,又迁太府少卿,升计度转运副使。有事于明堂,天大雷雨,诏求言,定子反覆论敬惧灾异之意。复召入,迁司农卿兼玉牒所检讨官。

  入对,言:"内治不修,外惧不谨,近亲有预政之渐,近习有弄权之渐,小人有复用之渐,国柄有陵夷之渐,士气有委靡之渐,主势有孤立之渐,宗社有阽危之渐。天变日多,地形日蹙。昔有危脉,今有危形;昔有亡理,今有亡证。"又请明诏沿流帅守将吏,思出奇乘险,求为水陆可进之策。

  升兼枢密都承旨,又迁太常少卿兼国史院编修官。累言边事,迁起居舍人,寻兼中书舍人,参赞同京湖、江西督视府事,定子亲往周视新城,大犒诸军,激厉守将。迁礼部侍郎,仍兼中书舍人,即军中赐金带。诏以督府事入奏,既至,帝劳问甚渥,特进一官,寻兼崇政殿说书兼直学士院。未几,改侍讲、权礼部尚书,升兼侍读。入奏,言:"国无仁贤,无礼义,无政事,有类叔世。"帝竦然。寻兼直学士,修孝宗、宁宗《日历》,书成上进,擢拜翰林学士、知制诰兼吏部尚书,升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赐衣带、鞍马。乞召收李心传卒成四朝志、传。

  时礼部尚书杜范、吏部侍郎李韶皆以伉直称,或乞身求去,或卧家不出。定子言:"人主寄耳目者,台谏也,补耳目之所不逮者,法从之论思,百官之轮对,则上必论君德之粹驳,次必言朝政之得失。舍是而使之但言常程,姑应故事,畏缩乎雷霆之威,阿徇乎宰执之好,逊避乎耳目之官,则凡论思等事,皆不必讲矣。宜速返李韶以开不讳之门,勉起杜范以伸敢言之气。"因乞归田甚力。

  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仍旧职,知福州、福建安抚,固辞,提举洞霄宫。因请致仕,不许,改知潭州、湖南安抚大使,力辞,退居吴中,深衣大带,日以著述自娱。以资政殿学士转一官致仕,卒,赠少保。

  字子作同人书院于夹江,修长兴学,创六先生祠,盖以教化为先务。所著《存著斋文集》、《北门类稿》、《薇垣类稿》、《经说》、《绍熙讲义》、《奏议》、《历官表奏》行世。

  高斯得字不妄,利州路提点刑狱、知沔州稼之子也。少从李坤臣学,坤臣瞽,斯得左右扶持之。中成都路转运司试,补入太学。绍定二年举进士,授利州路观察推官。越二年,辟差四川茶马干办公事。李心传以著作佐郎领史事,即成都修《国朝会要》,辟为检阅文字。端平二年九月,稼死事于沔,时大元兵屯沔,斯得日夜西向号泣。会其僮至自沔,知稼战没处,与斯得潜行至其地,遂得稼遗体,奉以归,见者感泣。服除而哀伤不已,无意仕进。心传方修四朝史,辟为史馆检阅,秩同秘阁校勘,盖创员也。斯得分修光、宁二帝《纪》。寻迁史馆校勘,又迁军器监主簿兼史馆校勘。

  时丞相史嵩之柄国,斯得遇对,空臆尽言。冬雷,斯得应诏上封事,乞择才并相,由是迕嵩之意。迁太常寺主簿,仍兼史馆校勘。时斯得叔父定子以礼部尚书领史事,时人以为美谈。会太学博士刘应起入对,拄嵩之,嵩之恚,使其党言叔父兄子不可同朝,以斯得添差通判绍兴府。淳祐二年,四朝《帝纪》书成,上之。嵩之妄加毁誉于理宗、济王,改斯得所草《宁宗纪》末卷,斯得与史官杜范、王遂辨之。范报书亦有"奸人剿入邪说"之语,然书已登进矣。心传藏斯得所草,题其末曰"前史官高某撰"而已。

  逾年,添差通判台州。范既入相,召为太常博士,迁秘书郎。六年正月朔,日有食之,斯得应诏上封事,言:"大奸嗜权,巧营夺服,陛下奋独断而罢退之,是矣。谏宪之臣,交疏其恶,或请投之荒裔,或请勒之休致。陛下苟行其言,亦足昭示意向,涣释群疑。乃一切寝而不宣,历时既久,人言不置,然后黾勉传谕,委曲诲奸,俾于袭绖之时,妄致挂冠之请,因降祠命,苟塞人言,又有奸人阴为之地。是以讹言并兴,善类解体,谓圣意之难测,而大奸之必还,莽、卓、操、懿之祸,将有不忍言者。"时监察御史江万里及它台谏累疏论嵩之罪恶,竟不施行,第因嵩之致仕,予祠而已,故斯得封事首及之。

  又言:"大臣贵乎以道事君,今乃献替之义少而容悦之意多,知耻之念轻而患失之心重。内降当执奏,则不待下殿而已行;滥恩当裁抑,则不从中覆而遽命。嫉正而庇邪,喜同而恶异,任术而诡道,乐媮而惮劳。陛下虚心委寄,所责者何事,而其应乃尔。"时范钟独当国,过失日章,故斯得及之。又言:"便嬖侧媚之人,尤足为清明之累,腐夫巧谗而使传几摇,妖〈女监〉外通而魁邪密主,阴奸伏蛊,互煽交攻,陛下之心至是其存者几希矣。陛下之心,大化之本也。洗濯磨淬,思所以更之,乃徒立为虚言无实之名,而谓之更化,此天心之所以未当,大异之所以示儆也。"言尤切直,帝嘉纳焉。

  又言:"群臣厖杂,宫禁奇邪,黩货外交,岂可坐视而不之问!顾乃并包兼容之意多,别邪辨正之虑浅,忧谗避谤之心重,直前迈往之志微,遂使众臣争衡,大权旁落,养成积轻之势,以开窥觊之渐。设有不幸,变故乘之,上心一移,凶渠立至,使宗社有沦亡之忧,衣冠遭鱼肉之祸,生灵罹涂炭之厄。当是时也,能洁身以去,其能逃万世之清议乎?"于是群憸悚惧,或泣诉上前,或上章求去,合力排摈,斯得遂求补外。在告几百余日,于是差知严州,斯得三请乞祠,不许。严环山为郡,虽丰岁犹仰它州。夏旱,斯得蠲租发廪,招籴劝分,请于朝,得米万石以振济。

  迁浙东提点刑狱,遂劾知处州赵善瀚、知台州沈暨等七人倚势厉民,疏上,不报。改江西转运判官,斯得具辞免,上奏曰:"臣劾奏赵善瀚等七人,未闻报可,固疑必有党与营救,惑误圣听,今奉恩除,乃知中臣所料。善瀚者,侍御史周坦之妇翁也,赃吏之魁,锢于圣世,郑清之与之有旧,复与州符。沈塈者,同签书枢密院事史宅之妻党也。祖宗以来,未有监司按吏一不施行者,坏法乱纪,未有甚此。臣身为使者,劾吏不行,反叨易节,若贪荣冒拜,则与世之顽顿无耻者何异?乞并臣镌罢,以戒奉使无状者。"章既上,坦自谓己任台谏而反见攻,遍恳同列论斯得,同列难之,计急,自上章劾罢斯得新任,未几,坦亦罢,七人竟罢去。

  移湖南提点刑狱,荐通判潭州徐经孙等六人。攸悬富民陈衡老,以家丁粮食资强贼,劫杀平民。斯得至,有诉其事者,首吏受赇而左右之,衡老造庭,首吏拱立。斯得发其奸,械首吏下狱,群胥失色股栗。于是研鞫具得其状,乃黥配首吏,具白朝省,追毁衡老官资,簿录其家。会诸邑水灾,衡老愿出米五万石振济以赎罪。衡老婿吴自性,与衡老馆客太学生冯炜等谋中伤斯得盗拆官椟。斯得白于朝,复正其罪,出一箧书,具得自性等交通省部吏胥情状。斯得并言于朝,下其事天府,索出赇银六万余两,黥配自性及省寺高铸等二十余人。初,自性厚赂宦者言于理宗曰:"斯得以缗钱百万进,愿易近地一节。"理宗曰:"高某硬汉,安得有是。"而斯得力求去,清之以书留之。又荐李晞颜等五人。

  加直秘阁、湖南转运判官,改尚右郎官,未至,改礼部郎中。上疏极论时事,改权左司,力辞,内批兼侍立修注官。言水灾曰:"愿陛下立罢新寺土木,速反迕旨诸臣,遏绝邪说,主张善良,谨重刑辟,爱惜士类,抑远佞臣,绝其干挠,则天意可回,和气可召矣。"会斥左司徐霖,帝虑给事中赵汝腾争逐霖事,乃徙汝腾翰林学士,汝腾闻命即去国。斯得言:"汝腾一世之望,宗老之重,飘然引去,陛下遂亦弃之有如弁髦,中外惊怪,将见贤者力争不胜而去,小人踊跃增气而来。陛下改纪仅数月,初意遽变,臣深惜之。"

  时上封事言得失者众,或者恶其讙詉,遂谓"空言徒乱人听,无补国事。"斯得因转对,言:"诸臣之言,上则切劘圣主,下则砥砺大臣,内则摧压奸邪,外则销遏寇虐,顾以为无补于实政乎?空言之讥,好名之说,欲一网君子而尽去之,其言易入,其祸难言,此君子去留之机,国家安危之候,不可不深留圣虑者也。"监察御史萧泰来论罢。

  逾年,以直宝文阁知泉州,力辞,迁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朝廷行自实田,斯得言:"按《史记》,秦始皇三十一年,令民自实田。主上临御适三十一年,而异日书之史册,自实之名正与秦同。"丞相谢方叔大愧,即为之罢。董槐入相,召为司农卿。程元凤入相,改秘书监。丁大全入相,监察御史沈炎论斯得以闽漕交承钱物,下郡吏天府,榜死数人。先是,吴自性之狱,高铸为首恶黥配广州,捐资免行,至是为相府监奴,嗾炎发其端。京尹顾岩傅会其狱,安吉守何梦然奉行其事,陵铄甚至,斯得不少挫,竟无所得。大全既谪,朝廷罪其委任非人,遂斩铸。斯得既拜浙西提点刑狱之命,炎,浙西人,泣于上前,乞更之,移浙东提举常平。命下,给事中章鉴缴还。斯得杜门不出,著《孝宗系年要录》。

  彗星见,应诏上封事,曰:"陛下专任一相,虚心委之,果得其人,宜天心克享,灾害不生。而庚申、己未之岁,大水为灾,浙西之民死者数百千万。连年旱暵,田野萧条,物价翔跃,民命如线。今妖星突出,其变不小。若非大失人心,何以致天怒如此之烈。"封事之上也,似道匿不以闻。

  度宗即位,召为秘书监,又论罢。复迁秘书监,屡辞不许,擢起居舍人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侍讲。进读之时,每于天命去留之际,人心得失之因,前代治乱之故,祖宗基业之难,必反复陈之。兼权工部侍郎,遂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仍兼侍讲。进《高宗系年要录纲目》,帝善之。大元军下襄阳,斯得疏论言事,最为切要,帝嘉纳,迁工部侍郎。屡求补外,以显文阁待制、知建宁府。

  度宗崩,陈宜中入相,以权兵部尚书召。斯得痛国事之阽危,疏言诛奸臣以谢天下,开言路以回天心,聚人才以济国事,旌节义以厉懦夫,竭财力以收散亡。忠愤激烈,指陈当时之事无所遗。擢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同提举编修《敕令》及《经武要略》。大元年下饶州,江万里赴水死,事闻,赠太傅。斯得言赠恤之典,所当度越故常,以风厉天下,遂加赠太师。又言赏通判池州赵卯发死节太薄,乃加赠待制。

  台谏徐直方等四人论似道误国之罪,乞安置岭表,簿录其家。丞相留梦炎庇护似道,止令散官居住,且谓簿录扰及无辜。斯得谓"散官则安置,追降官分司则居住,祖宗制也。"梦炎语塞。梦炎乘间直罢去平章事王钥、监察御史俞浙,并罢斯得,于是宋亡矣。所著有《诗肤说》、《仪礼合抄》、《增损刊正杜佑通典》、《徽宗长编》、《孝宗系年要录》、《耻堂文集》行世。

  张忠恕,字行父,右仆射浚之孙。以祖任,监楼店务。入府幕,时韩侂胄权势熏灼,尝夺民间已许嫁女,夫家以告,忠恕白尹归其父母,尹不能难。再调广西转运司主管文字,改通判沅州,主管京湖宣抚司机宜文字,知澧州。开禧末,入为籍田令。属太庙鸱吻为雷雨坏,神主迁御,忠恕因轮对,请广言路,通下情,宁宗嘉纳。

  嘉定五年,迁军器丞,进太府丞。出知湖州。迁司农丞、知宁国府。夏旱,请于朝,得赐僧牒五十,米十万七千余石。常平使者欲均济而勿劝粜,忠恕虑后无以济,遂核户口、计岁月,严戒诸邑谕大家发盖藏。所见浸异,以言去,主管冲佑观。起知鄂州,改湖北转运判官兼知鄂州。召为屯田郎官,丁内艰。免丧,入为户部郎官。入对,极言边事,其虑至远。

  理宗即位,忠恕移书史弥远请取法孝宗,行三年丧,且曰:"孝宗始自践祚,服勤子职凡二十有七年,今上自外邸入继大统,未尝躬一日定省之劳,欲报之德,视孝宗宜有加。"既而宰辅率百僚请太母同听政,忠恕复贻书史弥远,谓:"英宗以疾,仁、哲以幼,母后垂帘,有不容已,惟钦圣出于勉强,务从抑损。今吾君长矣,若姑援以请,此亦中策尔。"诏群臣集议庙制,忠恕谓:"九庙非古。若升先帝,则十世之庙昉于今日,于礼无稽。"

  宝庆初,诏求直言,忠恕上封事,陈八事:

  一曰天人之应,捷于影响。自冬徂春,雷雪非时,西霅、东淮,狂悖洊兴。客星为妖,太白见昼,正统所系,不宜诿之分野。

  二曰人道莫先乎孝,送死尤为大事。孝宗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迨宁考以适孙承重,光宗虽有疾,未尝不服丧宫中也。洎光宗上宾,权焰方张,莫有言者。去秋礼寺受成胥吏,未尝以义折衷。庆元间,再期而祥,百僚始纯服吉。今若甫经练祭,虽朝臣一带之微,不复有凶吉之别,则是三年之丧降而为期,害理滋甚。况人主执丧于内,而群工之服无异常日,是有父子而无君臣也。

  三曰太母方却垂帘之请,而庆寿前期,陛下吉服称觞,播为诗什,此世俗之见,非所以表仪于天下也。

  四曰陛下斩然在疚,大昏之期,固未暇问,然非豫讲夙定,恐俚说乘间而入。臣所望于今日者,亦曰严取舍而正法度,广询谋而协公议尔。

  五曰陛下于济王之恩,自谓弥缝曲尽矣。然不留京师,徙之外郡,不择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奋呼,阖城风靡,寻虽弭患,莫副初心。谓当此时,亟下哀诏,痛自引咎,优崇恤典,选立嗣子,则陛下所以身处者,庶几无憾,而造讹腾谤者,靡所致力。自始至今,率误于含糊,而犹不此之思,臣所不解也。

  六曰近世憸佞之徒,凡直言正论,率指为好名归过;夫好名归过,其自为者非也,若首萌逆亿厌恶之心,则自今言者望风见疑,此危国之鸩毒。

  七曰当今名流虽已褒显,而搜罗未广,遗才尚多。经明行修如柴中行、陈孔硕、杨简,识高气直如陈宓、徐侨、傅伯成,佥论所推:史笔如李心傅,何惜一官,不俾与闻。况迩来取人,以名节为矫激,以忠谠为迂疏,以介洁为不通,以宽厚为无用,以趣办为强敏,以拱默为靖共,以迎合为适时,以操切为任事。是以正士不遇,小人见亲。

  八曰士习日异,民生益艰。第宅之丽,声伎之美,服用之侈,馈遗之珍,向来宗戚、阉官犹或间见,今缙绅士大夫殆过之。公家之财,视为己物。荐举、狱讼,军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贿者,无不为也。至其避讥媒进,往往分献厥余。欲基本之不摇,殆却行而求前也。

  疏入,朝绅传诵。始魏了翁尝勉忠恕以"植立名节,无隤家声"。及是叹曰:"忠献有后矣!"真德秀闻之,更纳交焉。

  忠恕又因轮对,引以伯父栻告孝宗之语曰:"当求晓事之臣,不求办事之臣;欲求伏节死义之臣,必求犯颜敢谏之臣。"语益剀切。忠恕自知不为时所容,力请外补,遂以直秘阁知赣州。抵郡才两月,言者指为朋比,落职,降两官,罢。绍定三年,复元官,进秩一等,提举冲佑观。卒,迁一官致仕。魏了翁尝许忠恕"拳拳体国似浚,拨繁剸剧似其父枃,敛华就实则有志义理之学,尝有闻乎栻之教矣"。

  唐璘,字伯玉,古田人。游太学。嘉定十年举进士,时台臣李安行奏次对官不许论边事,璘对策极诋之,曰:"吾始进,可坏于天子之庭乎?"调吴县尉,有杀人于货挟其舟亡者,有司求贼急,屠者自告吾儿实杀之,儿亦自诬伏。璘问:"舟安在?钱何用?"其辞差,为缓之,果得贼太湖,与舟俱至,举县感服。县有势家治圃,将凿渠通舟,缪言古有渠,常平使者主之。璘视乾道故籍,则诚民田也,力争,迕使者意,移监县税。璘遂以直闻。调瑞州学教授,用白鹿洞教法,崇礼让,后文艺,士翕然知向。监行在榷货务门。

  辟淮东运司催辖纲运官。属出师楚州,尽瘁焉。捷闻,以金人据淮阴,欲乘势取之。璘言:"捷奏多夸,讵得信乎?须聚兵二十万,日费米斛余五千,缗钱余二万,调夫几万人,仅能使贼全师北去。今出没涟、海,谋结北边,政欲迭出挠我,忧方大尔。淮阴紧垒与楚城等,濠之广又过之,我士疲丁困,可一拔得乎?恢复,美名也,而贾实祸,仆窃危之。"不听,制司耻楚城之捷自赵范与葵出,议赎淮阴二城为功。洎闻金变,即转攻之,我师死伤者六万,璘在兵间愤之,著《谠论》,直书其事上之。知晋陵县,邻州田讼,至有泣诉诸使愿送晋陵可否者。制置使陈韡留守建康,辟为通判,举府事以听。

  监六部门,擢监察御史,台吏且至,璘皇骇趋避不敢诣阙。母曰:"人言此官好,汝何得忧乎?"璘曰:"此官须为朝廷争是非,一咈上意或迕权贵,恐重为大人累,何得不忧?"母曰:"而第尽言,吾有而兄在,忽忧。"璘拜谢,入就职。

  故事,御史惟常服拜下,有论奏缴进,至是独召对缉熙殿,令服窄衫面读。首疏奏:"天变而至于怒,民怨而几于离,海宇将倾,天下有不可胜讳之虑。陛下谓此何时,纵欲累德,文过饰非,疏远正人,狎昵戚宦,浊乱朝政,自取覆亡。宰相用时文之才为经世之具,不顾民命,轻挑兵端,不度事宜,顿空国帑。委政厥子,内交商人,贿涂大开,小雅尽废。琐琐姻娅,敢预邪谋,视国事如俳优,以神器为奇货,都人侧目,朝士痛心。盍正无将之诛,以著不忠之戒。崔与之操行类杨绾,虽修途莫景,力不逮心,而命下之日,闻者兴起。乔行简颇识大体,朝望稍孚,而除授偏私,事多遗忘。宜择家相,赞宗子,辅民物,以慰父母之望,毋使天变浸极,人心愈离也。"上为改容。又请号召土豪,经理荆、襄,亟择帅臣,安集淮西,帝嘉纳;至问边事甚悉。

  璘感激知遇,自是弹击无所避,再疏:"郑清之妄庸误国,乞褫职罢祠。其子士昌,招权纳贿,拔庸将为统帅,起赃吏为守臣,乞削籍废弃。郑性之懦而多私,党庇奸庸,臣受其改官举状,尝蒙荐之陛下,国事至此,不敢顾私。李鸣复甘心谄郑损,得荐入朝,适清之议张天纲之狱,迎合从轻,遂擢台端。会赵桄夫遣史寅午嘱清之父子,鸣复又结寅午得登政府。"会杜范亦论鸣复,不行,而范去,璘遂力丐外,疏七上,授广西运判,改知嘉兴府,寻改江东运判。

  时边事急,置四察访使,就诏璘分建康、太平、池州、江西。璘揭榜马前,咨所部以利害,又戒土豪团结渔业水手、茶盐舟夫、芦丁,悉备燎舟之具,人人思奋。即选将总二州兵舟以耀敌,檄当涂宿设战具,防采石,拨和籴续生券,且奏损总领所钱二十万缗助江防,军声大振。

  寻升直华文阁、知广州、广东经略安抚使。梅州寇作,璘示以威信,寇寻息。江淮旱,议下广右和籴,璘言:"公家赤立,籴本无所办,终恐日取于民,非臣不敢拨本,召衅重朝廷多事之忧。"明年上章乞致仕,帝思见之,亟命入奏,擢太常少卿。寻丁内艰,璘居丧哀毁不食,久之疾革,卒。

  璘立台仅百日,世谓再见唐介,至切劘上躬,尽言无隐,帝益严惮之。居官大节,则母教之助为多。

  论曰:观高定子在西陲,政业著闻矣。斯得屡起而屡仆于权臣之手,及其再起,宋事已非。张忠恕论济邸事,有父祖风焉。唐璘者,亦可谓古之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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