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 白居易 王勃 王维 孟浩然 李白 杜甫 李商隐 | 宋代诗人: 辛弃疾 苏轼 柳永 李清照 王安石 欧阳修 | 清代诗人: 龚自珍 曹雪芹 钱谦益 纳兰性德 王国维

《明史》列传·卷十一 部分译文

  陈友谅,沔阳渔家之子。祖先原本姓谢,因入赘陈家,才跟随其姓。他少时读书,略通文义。有一卜者在察看过其祖先的墓地之后说“:日后定会富贵。”陈友谅心中暗喜。他曾任县里的小吏,但这并非他的目标。徐寿辉起兵后,陈友谅前去投靠,在徐的部将倪文俊手下管理文书档案。

  徐寿辉,罗田人,又名徐真一,以贩布为生。元朝末年,盗贼四起,袁州和尚彭莹玉以其妖术与麻城邹普胜一起聚众为乱,以红巾为标志,他们觉得徐寿辉相貌不凡,便推举他为首领。至正十一年(1351)九月,攻陷蕲水及黄州路,打败元威顺王宽彻不花。徐寿辉随即以蕲水为都,自称皇帝,国号天完,年号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不久,攻陷饶、信。第二年又分兵四路出击,连陷湖广、江西各郡县。然后攻克昱岭关、杭州。另外率领赵普胜等攻陷太平等地,声威大振。然而他们没有远大志向,所取之地都不能坚守。第二年,蕲水被元军攻破,徐寿辉幸免逃脱。不久声势又起,迁都汉阳,但被丞相倪文俊控制。

  十七年九月,倪文俊企图谋杀徐寿辉,没有成功,逃至黄州。当时陈友谅正隶属倪文俊,因屡立战功,升为领兵元帅。于是陈友谅乘此机会杀掉倪文俊,吞并了他的军队,自称宣慰使,随即又称平章政事。

  第二年,陈友谅率军攻陷安庆,又破龙兴、瑞州。然后分兵攻取邵武、吉安,而自己则领兵进入抚州。不久,又破建昌、赣、汀、信、衢。

  当时,长江以南只有陈友谅部最强。朱元璋攻取太平后,与他为邻。陈友谅攻陷元池州,朱元璋派常遇春率军前去攻打陈友谅,夺取池州。赵普胜是有名的骁将,号称“双刀赵”。开始与俞通海等驻扎巢湖,一起归附朱元璋,后来叛归徐寿辉。这时他正为陈友谅驻守安庆,多次引兵争夺池州、太平,到处抢掠。朱元璋为此担忧不已,于是引诱赵普胜的食客,让他潜入陈友谅军中去离间赵普胜。赵普胜没有发觉,见到陈友谅的使者总是诉说自己的功劳,觉得自己有恩于陈,脸上露出悻悻的表情。陈友谅由此怀恨心中,怀疑他要背叛自己,便以会师为名,从江州突然来到安庆,赵普胜在雁汊以烧羊迎接,当他刚一登船,陈友谅便马上杀了他,吞并其军。然后以轻兵袭击池州,被徐达等击败,参战军队全军覆没。

  当初陈友谅攻占龙江时,徐寿辉想迁都龙兴,陈友谅不同意。不久,徐寿辉仓促从汉阳出发,临时驻扎江州。江州是陈友谅管辖之地,他命士兵埋伏在城外,然后将徐寿辉迎入城中,马上紧闭城门,将徐寿辉所部全部消灭。随即以江州为都,挟奉徐寿辉居于此地,而陈友谅则自称汉王,设置王府官属。然后挟持徐寿辉东下,进攻太平。但太平城坚不可拔,于是陈友谅军便利用大型船只靠近西南城墙,士兵们顺着船尾爬过矮墙进入城内,攻克太平城。此后,陈友谅便愈加骄狂。陈友谅部进驻采石矶后,他派遣部将假装到徐寿辉面前陈述事情,趁机安排壮士用铁器击碎徐寿辉的脑袋。徐寿辉一死,陈友谅便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即皇帝位,国号汉,改元大义,太师邹普胜以下都是以前的旧官。陈友谅即位之日正巧遇上大风大雨,群臣们排列在沙岸上向他道贺,没能按礼仪行事。

  陈友谅性情强硬而多疑,喜欢以权术控制部下。他已自称皇帝,而且尽占江西、湖广之地,便自恃兵力强大,想向东攻取应天。朱元璋担心陈友谅与张士诚联合,于是设计命陈友谅的老朋友康茂才写信引诱他,让他迅速赶来。陈友谅果然率水师东下,到达江东桥,呼叫康茂才,无人答应,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双方战于龙湾,陈友谅大败,因为潮落,船被搁浅,死者无数,丧失战舰数百艘,陈友谅只得坐小船逃走。张德胜乘胜追击,在慈湖将其打败,焚烧其船。冯国胜率五路大军乘胜追击,陈友谅派出皂旗军迎战,又被大败。于是陈友谅放弃太平,逃至江州。朱元璋军乘胜攻取安庆,陈友谅的部将于光、欧普祥都缴械投降。第二年,陈友谅派兵再次攻陷安庆。朱元璋亲自率军讨伐,恢复安庆,长驱直入抵达江州。陈友谅战败,连夜携妻带子逃往武昌。他的部将吴宏以饶州投降,王溥以建昌投降,胡廷瑞以龙兴投降。

  陈友谅眼见其疆土日益减少,十分愤怒,于是制造了数百艘楼船。这些船均高数丈,用丹漆粉饰,每艘船都有三层,设有走马棚,船上船下人语之声互不相闻,橹箱都用铁裹住,然后船载家属百官,尽发精锐进攻南昌,飞梯冲车,百路并进。朱元璋的堂侄朱文正及郑愈坚守南昌三个月,朱元璋亲自率军前去援救,陈友谅听说朱元璋将到,便撤除对南昌的包围,向东出鄱阳湖,与朱元璋在康郎山相遇。陈友谅集合巨舰,以连锁为阵。朱元璋军不能仰攻,连战三日,损兵折将,渐感不支。但是不久,刮起了东北风,朱元璋便下令放火焚烧陈友谅的船只,其弟陈友仁等都被烧死。陈友仁号称五王,瞎一眼,却智勇双全,他死后,陈友谅为之丧气。在这场战斗中,朱元璋船虽小,却轻便易行;陈友谅虽是巨舰,却不能进退自如,故而战败。

  朱元璋的坐船是白桅杆,陈友谅便与其将士约定第二天集中兵力猛攻白桅船。朱元璋知道后,下令将所有船的桅杆都漆成白色。第二天再战,从早晨到中午,陈友谅军大败。陈友谅想退保革奚山,但朱元璋已预先扼住湖口,拦截其退路。在坚持数日之后,陈友谅与众将商量摆脱困境的对策。右金吾将军说“:既然出湖困难,我们就应当焚船登陆,直奔湖的南岸以图再举。”左金吾将军说“:这是向敌人示弱,他们利用步骑追赶我军。

  进退之间我们将失去自己的地盘,大势也将去也。”陈友谅不能作出决定,既而说道“:右金吾将军所言有理。”左金吾将军因其意见未被采纳,便率所部投降了朱元璋;右金吾将军知悉后,也率部投降。陈友谅处境更加困难。朱元璋给陈友谅写了两封信,信的内容大致如下:“我想与你约定,你我各安一方,以待天命。你却盘算失误,企图加害于我。我军只以少量兵力,便攻取了你龙兴十一郡,你还不悔过,重新挑起战端。首先被困在洪都,再败于康郎,骨肉将士被葬身于火海。你即便侥幸生还,但也应当取消帝号,坐待真正的主子,不然将会丧家灭姓,到那时就悔之晚矣。”陈友谅收到信后怒不可遏,不予回信。时间一久,陈友谅军中粮食渐绝,只得突围冲出湖口。朱元璋的将领们从上游加以拦截,双方大战于泾江口,汉军且战且走,但日落之时仍未能摆脱。陈友谅当时从船中伸出头来,指挥作战,却被飞箭射中,贯穿头颅,陈友谅当即死去。顿时,陈友谅军土崩瓦解,太子陈善儿被擒,太尉张定边趁夜挟持陈友谅的次子陈理,载上陈友谅的尸体逃回武昌。陈友谅生前生活奢侈,曾经制造了一张镂金床,做工非常精巧,宫中其他器物也是一样。他死后,江西行省将镂金床献给朱元璋,朱元璋感叹道:“这张床与孟日永的七宝便壶有什么不同呢?”然后下令有关官员将它熔掉。陈友谅僭称皇帝共四年。

  陈友谅之子陈理回到武昌,继承伪位,改元德寿。这年冬天,朱元璋亲征武昌。第二年二月再次亲征。陈理的丞相张必先从岳州前来援救,暂驻洪山。常遇春击败并擒获了他,将他绑在城下示众。张必先是一名骁将,在军中号称“泼张”,深得重任。他被擒之后,城中将士惊慌失措,许多人因此想投降朱元璋。朱元璋便派遣陈友谅的旧臣罗复仁入城前去招降陈理。陈理于是投降,进入军门,俯伏于地不敢抬头。朱元璋见陈理年幼弱小,便将他扶起,握着他的手说:“我不会将你治罪的。”府库财物任凭陈理选取,随即返回应天,授陈理为归德侯。

  陈友谅跟随徐寿辉时,其父陈普才曾阻止过他,他不听。待他显贵后,前去迎接其父。陈普才说道:“你违背我的话,我如果跟随你去,还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里啊!”陈普才有五子:长子友富,次子友直,三子友谅,四子友仁,五子友贵。陈友仁、陈友贵已战死于鄱阳湖。朱元璋平定武昌后,封陈普才为承恩侯,陈友富为归仁伯,陈友直为怀恩伯,追赠陈友仁为康山王,命有关官员立庙祭祀,并将陈友贵附祭。陈理住在京城,一直闷闷不乐,有时还口出怨言。太祖说:“这只是小孩所犯的过错,恐怕他会受到小人的欺骗诱惑,不能牢记朕对他的恩典,还是应当让他远离京城为好。”洪武五年(1372),陈理及归义侯明升一起迁居高丽,太祖命元朝降臣枢密使延安答理护送他们,并赏赐高丽王罗绮,让其善待他们。太祖将陈普才等也迁居滁阳。

  张士诚,小名张九四,泰州白驹场亭人。有三个弟弟,都以撑船运盐为业,他们利用这一职业营私获利。张士诚平时经常施舍钱财,因此很得人心。他经常卖盐给一些有钱人家,那些有钱人家却总是欺侮他,有的还欠钱不还。其中有一个叫丘义的弓箭手欺侮张士诚尤其厉害。张士诚对此十分愤怒,于是带领他的弟弟及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死丘义,消灭那些欺侮过他的有钱人家,并放火烧掉了他们的房屋。然后进入邻郡,招集青年起兵。当时盐丁们正为重役所苦,便共推张士诚为首领,攻陷泰州。高邮守将李齐招降了他,后又反叛,杀掉行省参政赵琏,并攻陷兴化,在德胜湖设立防卫栅栏,此时张士诚部已有万余人。元朝以万户官职招降,张士诚拒不接受。他诱杀了李齐,袭据高邮,自称诚王,僭号大周,年号天..。当年是至正十三年(1353)。

  第二年,元右丞相脱脱统领大军出讨,数败张士诚,包围高邮,毁其外城。可就在高邮城即将被攻下时,元顺帝听信谗言,解除了脱脱的兵权,并削其官爵,用其他将领代替了他。张士诚乘此间隙奋起还击,元军溃败而去,于是张士诚军又兴盛起来。一年后,淮东发生饥荒,张士诚便派其弟张士德从通州渡江进入常熟。

  十六年二月,攻陷平江,同时攻陷湖州、松江及常州诸路。改平江为隆平府,张士诚从高邮迁都至此,将承天寺作为府第,他踞坐在大殿中,将三支箭射在正梁上作为标志。当年,朱元璋也攻下集庆,派杨宪送信通好张士诚,他在信中说道“:昔日隗嚣称雄于天水,今日足下也据姑苏称王,事势相等,我深为足下高兴。睦邻守境,这是古人所重视的,我非常羡慕。但愿从今天起我们能信使往来,不为谗言所惑,以生边衅。”张士诚收到信后,扣留杨宪,不给回信。不久,派水师进攻镇江,徐达在龙潭将其击败。然后朱元璋派徐达及汤和进攻常州,张士诚军赶来支援,大败,失去张、汤二将。张士诚这才写信求和,请求每年纳粟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朱元璋复信,责成他放回杨宪,每年缴纳粟五十万石,张士诚又不予回信。

  当初,张士诚攻取平江后,即以兵进攻嘉兴。元守将苗帅杨完者数败其兵。张士诚于是派张士德从小路攻破杭州,杨完者率兵回援,张士德再败返回。第二年,耿炳文攻取长兴,徐达攻取常州,吴良等攻取江阴,张士诚部四面受阻,势力日渐缩小。不久,徐达率兵巡行宜兴,进攻常熟,张士德迎战失败,被前锋赵德胜所擒。张士德,小名张九六,善战有谋,在军中很得人心,浙西之地都是他略定的,被擒后,张士诚大为沮丧。朱元璋想扣留张士德以招降张士诚,张士德却偷偷给张士诚写了一封信,让他投降元朝。张士诚于是决定降元,江浙右丞相达识帖睦迩替他在朝中说话,授张士诚为太尉,对其部将官吏都授以官职。张士德后来在金陵绝食而死。张士诚虽然取消了伪号,但却像以前一样仍拥有军队、土地。达识帖睦迩在杭州与杨完者发生隔阂,暗地里招来张士诚的军队,张士诚派史文炳袭杀了杨完者,然后占据了杭州。元顺帝派使臣前来征粮,赐给张士诚龙衣御酒,张士诚从海路输送十一万石粮食至大都,以后每年如此。不久张士诚渐渐骄傲起来,命其部下为他歌功颂德,希望封王授爵,未被允许。

  二十三年九月,张士诚重新自立为吴王,尊其母曹氏为王太妃,设置官属,在城中另修府第,以张士信为浙江行省左丞相,将达识帖睦迩幽禁于嘉兴。元朝来征粮时,张士诚不再缴纳。参军俞思齐,字中孚,泰州人,劝谏张士诚道:“以前为盗贼,可以不进贡;而今为人臣,不进贡可以吗?”张士诚听后大怒,将桌子推倒在地,俞思齐马上借口生病离去。这个时候,张士诚所据之地,南抵绍兴,北逾徐州,到达济宁的金沟,西到汝、颍、濠、泗,东临海边,二千多里,拥兵数十万。张士诚以张士信及女婿潘元绍为心腹,左丞徐义、李伯升、吕珍为爪牙,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负责谋议之事,元朝学士陈基、右丞饶介主管文献书籍。张士诚喜欢招待宾客,还赠送很多车马、居室及其他器物,所以寓居他乡,流落在外的人纷纷归附张士诚。

  张士诚的为人,外表迟重寡言,似有气量,但实际上却无远大图谋。他占据吴中后,吴境太平已久,人丁兴旺,张士诚日渐奢侈放纵,政事松懈。张士信、潘元绍尤其喜欢聚敛财宝,金玉珍宝、古代法书帖及名画,无不收罗家中,而且日夜以歌舞自娱。将帅也懒散松懈,不听命令,每有攻战,总是自称有病,被授予官爵田宅之后才肯领命出征。到军中去时,装载妻妾奴婢、乐器的车辆络绎不绝,一路之上,或者大会游谈之士,或者赌博踢球,都不将军务放在心中。等到丧师失地返回后,张士诚一概置之不问,不久,又重新将其任命为将领。全军上下嬉娱,直到灭亡。

  朱元璋与张士诚边境相接。张士诚屡次以兵进攻常州、江阴、建德、长兴、诸全等地,都不利而归。而朱元璋派邵荣攻湖州,胡大海攻绍兴,常遇春攻杭州,也都不能攻下。廖永安被捉,谢再兴叛降张士诚,当时朱元璋正与陈友谅相持不下,无暇顾及。陈友谅也派使者约张士诚夹攻朱元璋,而张士诚则仅想守境观变,所以虽然答应了使者,其军队却不采取行动。朱元璋平定武昌,率师返回,便立即命令徐达等进取淮东,攻克泰州、通州,围攻高邮。张士诚率水师溯江而上,前来支援,朱元璋亲自率军将他击回。徐达等攻占高邮,夺取淮安,将淮北之地全部平定。然后将檄文传至平江,历数张士诚八条罪状。徐达、常遇春率军自太湖直趋湖州,吴军迎战于毗山,又战于七里桥,都被打败,于是徐达、常遇春包围了湖州。张士诚派朱暹、五太子等率兵六万前来援救,驻扎在旧馆,筑起五寨以自卫。徐达、常遇春则筑成十处堡垒,断其粮道。张士诚获知事情紧急,亲自督兵来战,败于皂林。其将徐志坚败于东迁,潘元绍败于乌镇,升山水寨、陆寨全被攻破,旧馆外援断绝,五太子、朱暹、吕珍都缴械投降。五太子是张士诚的养子,身材短小精悍,却能平地跃起一丈多,又善于潜水,吕珍、朱暹都是有经验、善于作战的老将,现在都投降了。徐达得以巡行湖州,守将李伯升以城投降,嘉兴、松江等相继投降。潘原明也以杭州城降于李文忠。

  二十六年一月,朱元璋大军进攻平江,筑起长墙围困平江。张士诚拒守数月之后,朱元璋派人送信招降他,信中写道“:古之豪杰,都以敬畏上天、顺从民意为贤能,以保全自身及家族为明智,汉代窦融、宋代钱亻叔就是如此。你应当三思,不要自取灭亡,为天下人耻笑。”张士诚不予回信,屡次突围决战,都被打败。李伯升知道张士诚已很困乏,便派与自己交好的食客越过城墙,前去劝说张士诚:“当初你所依赖的湖州、嘉兴、杭州,现在都已失去了。你独守此城,恐怕事变将会在城中发生,到那时你虽想死,却不能死。还不如顺从天命,派使者去金陵,说你之所以归顺是为了挽救城中百姓,然后打开城门,幅巾待命,应当不会失去万户侯之职。况且你的地盘,就好像你在玩一种赌输赢的游戏,得人之物而又失去它,对你又有什么损害呢?”张士诚仰视良久之后说道“:我会考虑这件事的。”于是谢客,却仍不投降。张士诚以前有一支勇胜军号称“十条龙”,个个骁猛善战,每次披上银铠锦衣投入战斗,现在也都战败,在万里桥下溺死。最后丞相张士信也中炮而死,城中喧闹纷乱,已无斗志。二十七年九月,平江城被攻破,张士诚聚集余部战于万寿寺东街,士兵却都四散逃走。张士诚只得仓惶逃回府第,关门自缢,被旧部将赵世雄解救。大将军徐达多次派李伯升、潘元绍等去传达其旨意,张士诚总是闭目不答,后来被抬出葑门,进入船中,不再进食。到金陵后,竟自缢而死,时年四十七岁。朱元璋下令备置棺材,将他埋葬。

  张士诚被围困时,对其妻刘氏说:“我如果兵败将死,你们怎么办呢?”刘氏答道:“你不用担心,妾一定不会背弃你。”然后令人在齐云楼下堆积干柴。城被攻破时,刘氏将群妾驱赶上楼,命养子张辰保放火烧楼,自己也自缢而死。刘氏有两个幼子藏匿于民间,后来不知所终。在此之前,黄敬夫等三人掌权管事,吴人知道张士诚必败,所以民间流传有“黄菜叶”的十七字歌谣,后来他的死应验了这一传说。

  张士诚自起兵到灭亡,共十四年。

  方国珍,黄岩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体白如瓠,力赛奔马。世代以行船海上贩盐为业。元至正八年(1348),有一个名叫蔡乱头的人,在海上打劫财物,官府派兵追捕他。方国珍的仇家便告发他通寇,方国珍杀死仇家,与其兄方国璋、其弟方国瑛、方国珉逃亡海上,聚集数千人,抢劫过往船只,阻塞海路。行省参政朵儿只班率军征讨,兵败,被方国珍所捉。方国珍迫使其请命于朝廷,授他为定海尉,不久反叛,侵犯温州。元朝以孛罗帖木儿为行省左丞,督军前往征讨,也兵败被捉。元朝只得派大司农达识帖睦迩再次招降他。不久,汝、颍之地兵起,元朝招募水师防守长江。方国珍心中疑惧,重新反叛,诱杀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逃亡入海。后来派人潜至京城,贿赂朝中权贵,允许他投降,授为徽州路治中。方国珍拒不听命,率军攻陷台州,焚烧苏之太仓。元朝又以海道漕运万户之职招降他,方国珍这才投降,并接受这一官职。不久进升行省参政,派兵进攻张士诚,张士诚派遣将领在昆山抵御。方国珍七战七捷,直到张士诚也投降,才停战退兵。

  在此之前,天下太平,方国珍兄弟带头骚乱海上,官府惮于用兵,一意进行招抚。只有都事刘基认为方国珍是首逆,而且屡降屡叛,不可饶恕,但朝议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方国珍授官之后,据有庆元、温、台之地,更加强大,不可控制。方国珍开始作乱时,元朝发出空名宣诏数十道,招募人们去进攻贼寇,许多海滨壮士响应招募,并为此立功,可是负责此事的官员接受重贿,总是不给这些人应有的赏赐,有一家为此死去几个人,却得不到官职。但对方国珍之徒,却一再招抚,都升为大官。因为这样,百姓都羡慕当强盗,跟随方国珍的人日益增多。元朝失去江、淮后,只得凭借方国珍的船只使海运畅通,便又以官爵笼络他,这样海运无事。有一个名叫张子善的人,喜爱纵横之术,劝说方国珍率军溯江而上,窥视江东,北夺青、徐、辽海。方国珍回答说“: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志向。”然后谢之离去。

  朱元璋攻取婺州后,派主簿蔡元刚出使庆元。方国珍与其下属商量道“:江左号令严明,恐怕不能与他对抗。况且与我为敌的,西有吴,南有闽。不如暂且表示顺从,借此作为声援以观其变。”下属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方国珍派使者给朱元璋送信,并奉献黄金五十斤,白金五十斤,有花纹的丝织品一百匹。朱元璋又派镇抚孙养浩回访他。方国珍请求进献温、台、庆元三郡,并派次子方关作为人质。朱元璋没接受人质,而且给予厚赐,将他送回;又派博士夏煜前去,拜方国珍为福建省平章事,其弟方国瑛为参知政事,方国珉为枢密分院佥事。方国珍名义上奉献三郡,实则心存二心,待夏煜到后,他诈称有病,自言年老不能称职,只接受平章印章及诰命。朱元璋觉察到这种情况,便写信告诫方国珍说:“我开始认为你是识时务的豪杰,这才命你专制一方。你却居心叵测,想探听我的虚实便派你儿子来,想推却所封官爵则自称年老有病。历来聪明者可转败为功,贤能者可因祸得福,你好好想想吧。”当时方国珍年年修造海船,为元朝漕运张士诚的十多万石粟到京城,元朝因此多次提升方国珍,直到命他为江浙行省左丞相衢国公,分管庆元,方国珍也受之如故;而对朱元璋却以甜言蜜语加以谢绝,表示绝无依附之意,收到朱元璋的信,竟然不打开看。朱元璋又写信劝说道“:福基于至诚之心,祸生于反复无常,隗嚣、公孙述两人就可作为前车之鉴。大军一出,就不再是用空话可以解救的了。”方国珍技穷了,又装出一副惊慌害怕的样子来谢罪,并进献一匹鞍上饰有黄金宝物的马,朱元璋又没有接受。

  不久,苗将蒋英等反叛,杀死胡大海,带着胡大海的首级投奔方国珍,方国珍拒不接纳,蒋英等便从台州逃往福建,驻守台州的方国璋率军中途拦截,方国璋兵败被杀,朱元璋派使者前去悼祭。一年后,温州人周宗道以平阳来降,方国珍的堂侄方明善当时驻守温州,便派兵争夺平阳,参军胡深将其击败,然后攻下瑞安,进兵温州。方国珍这时害怕了,请求每年供给朱军白金三万两,待攻下杭州时,马上纳土前来归附,朱元璋这才下诏令胡深班师返回。

  吴元年(1367)攻克杭州后,方国珍据境自如,派间谍借向朱元璋进献之名,侦察对方力量,又屡次通好于扩廓帖木儿及陈友谅,企图互为掎角。朱元璋获悉之后大怒,派人送去书信,历数他的十二条罪状,又索取军粮二十万石。方国珍为此召集部属商议,郎中张本仁、左丞刘庸等都认为不能顺从。唯有一个名叫丘楠的独自争辩道“:你们所言都不是方公之福啊。只有明智可以解决事情,只有讲信用可以守住疆土,只有有理有利才可以用兵。公经营浙东十多年了,可总是迁延不决,犹豫再四,计不早定,这不可以说是明智。既然答应朱元璋投降,却又违背他,这不可以说是有信用。朱元璋派军征战,有他的理由,因为我们确实有负于他,这不可以说是有理。你扶服请命,幸运的话他还会将你看作是钱亻叔啊。”方国珍不听劝告,只是日夜运送珍宝,修造船只,为避走海上做准备。

  九月,朱元璋已攻克平江,命参政朱亮祖进攻台州,方国瑛迎战,战败逃走。朱亮祖又攻克温州。征南将军汤和率大军长驱直入抵达庆元,方国珍率部逃亡入海,又被追兵在盘屿打败,其部将相继投降。汤和多次派人向方国珍说明顺从与抗拒的不同后果,方国珍这才派儿子奉表乞降,说道:“臣听说天无所不盖,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天法地,对人无所不容。臣长期以来蒙受主上的宽待之恩,不敢做出自绝于天地的事,因此一陈愚衷。臣本是庸才一个,遇上这多事之秋,起兵于海岛,没有父兄之力相助,又没有帝制自为的野心。当主上率军浩浩荡荡到达婺州时,愚臣马上派儿子前去侍奉,就已经知道主上会有今天,我将如依日月之余光,望雨露之余润。而主上推诚布公,派我驻守乡郡,就像以前吴越一样。臣遵奉条约,不敢妄生枝节。只因堂侄性情暴躁,偷偷挑起衅端,烦劳问罪之师,我心里战战兢兢,因此派守军出迎。然而最后还是飘浮入海,为什么呢?孝子对于父亲的责罚,如果是轻微的杖责便接受,如果是重杖的话便会逃避,臣的事情就与这种情况相类似。我想马上自缚去朝廷请罪,又惟恐遭斧钺之诛,假使天下后世不知道臣得罪你有多深,将会说主上之心不能容臣,这岂不会连累天地之大德吗?”以上这些话大概都是出自方国珍的部下詹鼎之口。

  朱元璋看后,觉得方国珍可怜,便赐信说道“:你违背我的告诫,不马上收手归命,反而流入海上,负恩实在太多。今天你已走投无路,又情词恳切,我理当以你此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你不要自起疑心。”于是催促方国珍入朝拜见,当面责备他道“:你来得不是太晚了吗?”方国珍顿首拜谢,授为广西行省左丞,只享食禄而不上任,数年之后,死于京城。

  其子方礼,任广洋卫指挥佥事;方关,任虎贲卫千户所镇抚。方关之弟方行,字明敏,善于写诗,宋濂曾经称赞过他。

  明玉珍,随州人。身长八尺,目为双瞳仁。与家乡父老共起兵千余人,驻青山。徐寿辉称帝,派人招引玉珍,明玉珍便率众降。至正十七年(1357)袭取重庆,受寿辉职为陇蜀行省右丞。二十年,陈友谅杀徐寿辉自立,明玉珍便自立为陇蜀王,以刘桢为参谋。

  刘桢,字维周,泸州人。元朝进士。曾为大名路经历,后弃官在家。明玉珍进攻重庆,经过泸州时,部将刘泽明向他推荐刘桢。明玉珍前去会见,与刘桢交谈之后,十分高兴,当日就将刘桢迎至船中,尊敬备至。次年,刘桢避开众人劝说明玉珍“:西蜀地势优越,大王如果占据了它,休养伤残将士,起用贤人统率军队,便可以建立不世功业。而如果不在此时称帝来维系人心,一旦将士思念乡土,军队就会像瓦一样破碎,像星星一样离散,到那时大王靠什么去建立国家呢?”明玉珍觉得他说的有理,便与部众商议,于二十二年(1362)春在重庆即皇帝位,国号夏,建元天统。立其妻彭氏为皇后,儿子明升为太子。仿效周制,设立六卿,以刘桢为宗伯。将蜀地分为八路,更改府州县的官名。蜀军与他国军队相比较弱,能够作战的兵力不足万人。明玉珍素无远谋,然而性情节俭,十分好学,礼贤下士。即位之后,设立国子监,教育公卿子弟,设提举司教授,建造社稷宗庙,寻求雅乐,开设进士科举,确定赋税额为十中取一。蜀人全都因此安居乐业。以上这些措施都是刘桢为他谋划的。

  第二年,明玉珍派万胜从界首出发,邹兴从建昌出发,指挥李某从八番出发,分道进攻云南,其中两路都未到达,只有万胜独自率军深入,元朝梁王逃驻金马山。一年后,梁王挟制大理军队进攻万胜,万胜因为孤军无援而率军返回。明玉珍又派遣邹兴攻取巴州。时间一久,又将六卿改为中书省枢密院,改任冢宰戴寿、司马万胜为左、右丞相,司寇向大亨、司空张文炳为知枢密院事,命司徒邹兴镇守成都,吴友仁镇守保宁,司寇莫仁寿镇守夔关,三人均为平章事。

  这一年,明玉珍派万胜攻到兴元,然后派参政江俨与太祖通好。太祖派都事孙养浩回访,太祖在给明玉珍的信中写道“:足下处于西蜀,我则住在江左,这与汉末的孙、刘两人相似。近来王保保率领铁骑劲兵,虎踞中原,其志向恐怕不在曹操之下,如果他有像许攸、荀..一样的谋臣,有如张辽、张..一样的猛将,我们两人怎能高枕无忧呢?我与足下实为唇齿相依的邻居,但愿能以孙、刘两人互相兼并争斗作为教训。”从此以后,双方信使往来不绝。

  二十六年春,明玉珍重病在身,将戴寿等召来说道:“两蜀地势险固,你们若能同心协力,辅佐我儿,则可以自守。不然的话,将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明玉珍去世。称帝共五年,死时三十六岁。

  明玉珍之子明升即位,改元开熙,将明玉珍葬于江水之北,称为永昌陵,庙号太祖。明升尊奉母亲彭氏为皇太后,共同听政。明升刚刚十岁,各大臣都很粗暴,不肯居于他人之下。而万胜与张文炳之间存有隔阂,万胜暗中派人杀死张文炳。张文炳曾善待明玉珍的养子明昭,所以明昭又假托彭氏旨意,吊死万胜。万胜为明氏立功最多,他被吊死,蜀人大多同情他。吴友仁以清君侧为名,从保宁传来檄文声讨明昭。明升命戴寿前去讨伐。吴友仁给戴寿写信说道“:不杀明昭,众心不服。如果明昭早晨被处死,我傍晚将会赶到。”戴寿于是奏请处死明昭,吴友仁则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各司其职,而吴友仁更加专横放纵,致使国权旁落,国势日益不振。万胜死后,刘桢为右丞相,三年之后也去世。这一年,明升派使者告哀于朱元璋,不久,又派使者前去问候。朱元璋也派侍御史蔡哲回访。

  洪武元年(1368),太祖攻克元朝都城,明升送信祝贺。第二年,太祖派使臣前来征求木材。明升便将蜀地特产一并献上。太祖以玺书作答。这年冬天,太祖派杨王景谕示明升回京复命,明升拒不听从。杨王景又写信给明升道:

  “古之从政治国者,同力度德,同德度义,故而能身家两全,流芳百世,反之则败。足下如此年幼,便继承先人功业,占据巴、蜀,却不考虑长远之计,而听从群属之言,认为有了瞿塘、剑阁之险,便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些都是他们不懂时势变化,将使足下蒙受伤害的言论啊。昔日占据蜀地最强大者,莫过于汉昭烈。而且有诸葛武侯辅佐,考核守官,训练士卒,物资不足,均取于南诏。但是仍然朝不谋夕,仅能自保而已。而今足下的疆域,南不过播州,北不过汉中,以此求彼,相隔万里,而想凭借一隅之地,延长顷刻寿命,可以说这是明智吗?

  “我主上仁圣威武,神明感动,对于顺从归附者无不施以恩惠,而对于顽固背弃者才出兵征讨。因为足下的先人曾通好我主上的缘故,而不忍用兵,屡次派人向你谕示此意。又因足下年纪尚幼,从未经历事变,惟恐你受狂言迷惑,丧失长远之计,又派杨王景前去面谕祸福。我主上仁德深厚,待明氏实在不薄,足下难道能不深念于心?

  “而且以往陈、张之辈,窃据吴、楚,造船堵塞江河,粮食堆积如山,又有强将劲兵,因此自谓无敌。但是鄱阳湖一战,陈友谅被杀,我军随即东征,张氏投降。此非人力所为,实乃天命所归啊。足下是怎样看待此事的呢?

  “陈友谅之子窜归江夏,王师前往征伐,陈友谅之子走投无路,被迫投降。我主上宽恕其罪,并剖符赐爵,恩荣之盛,天下所知。足下未犯像他那样的过错,如能幡然醒悟,自求多福,则必定可以享受土地之封,保住先人之祀,世代不绝,这么做岂不是明智之举吗?如果你一定要逞强一隅,苟延顷刻,就好像鱼儿浮游于沸腾的鼎水,燕子在危险的帷幕上筑巢一样,大难将至,而恬不自知。杨瞡惟恐大兵一到,凡是现在为足下出谋划策之人,他日也许会为自身打算,各自求取富贵。到了那时,你们老母弱子,何处才能安身呢?其中的祸福利害,一目了然,足下好好想想吧。”

  明升最终还是未听从劝告。

  又过了一年,兴元守将献城投降。吴友仁几次前往进攻,都未能攻克。这一年,太祖为征伐云南,派遣使者前往借路,明升拒不遵从诏令。

  四年(1371)正月,太祖命征西将军汤和偕副将军廖永忠等率水师由瞿塘直趋重庆,前将军傅友德偕副将军顾时等率步兵、骑兵由秦、陇直趋成都,征伐蜀。当初,戴寿对明升说道:“以王保保、李思齐的强大,仍不能与明军对抗,何况我们蜀地呢?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我们怎么去应付呢?”吴友仁则说:“你说得不对,我们蜀地依山傍水,非中原能比,不如对外结交友邦,对内则修整军备。”明升认为他说的在理,于是便派莫仁寿用铁索横断瞿塘峡口。现在又命戴寿、吴友仁、邹兴等增兵援助。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砦,凿穿两岸石壁,牵引铁索成为铁桥,使用木板安置炮弹来抵御敌军。汤和率军到达,不能前进。傅友德侦察到阶、文没有防备,便进军将其攻破,又攻克绵州。戴寿于是留下邹兴等防守瞿塘,而自己则与吴友仁返回,会合向大亨军援救汉州。几次交战均遭大败,戴寿、向大亨逃往成都,吴友仁逃往保宁。当时廖永忠也已攻破瞿塘关。飞桥铁索均被烧断,邹兴中箭而死,夏军皆溃。明军然后攻下夔州,驻扎铜罗峡。明升大为恐惧,右丞刘仁劝他逃奔成都。明升之母彭氏哭道:“我们可以去成都,但这也只能延长旦夕寿命。因为大军所过,势如破竹,我们不如早一点投降,以挽救百姓的性命。”于是派遣使者携带奏章前去乞降。明升反绑双手、车载棺材,与母亲彭氏及官属前往军门投降。汤和接受璧玉,廖永忠则为他解开绑绳,秉承太祖旨意,对其加以抚慰,并下令诸将对他们不得有所侵扰。而戴寿、向大亨也以成都降于傅友德。明升等全被押送京城,礼臣奏道“:皇帝御临奉天殿,明升等俯伏待罪于午门外,有关官员宣读赦免诏令,就像从前孟永日降宋一样。”太祖说道:“明升年幼弱小,凡事听由臣下,与孟永日不同,所以应当免去他伏地上奏待罪之仪。”当日,太祖授明升为归义侯,并赐居京城。

  十月,汤和等全部平定川、蜀诸郡县,在保宁逮捕吴友仁,然后班师回朝。戴寿、向大亨、莫仁寿都凿船自沉而死。

  丁世贞是文州守将,傅友德进攻文州,丁世贞据险力战,汪兴祖战死。文州失陷,丁世贞逃走。不久又率军攻破文州,杀死朱显忠,傅友德将其击走。夏亡之后,丁世贞聚集余部围攻秦州五十日。战败,夜宿梓潼庙,被其部下所杀。吴友仁被押至京城,太祖认为他骚扰汉中,首先挑起战端,使明氏失国,将他在街市斩首。并命其他将领戍守徐州。第二年将明升迁徙到高丽。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9671900034457.html

《明史》列传·卷十一原文

  陈友谅 张士诚 方国珍 明玉珍

  陈友谅,沔阳渔家子也。本谢氏,祖赘于陈,因从其姓。少读书,略通文义。有术者相其先世墓地,曰“法当贵”,友谅心窃喜。尝为县小吏,非其好也。徐寿辉兵起,友谅往从之,依其将倪文俊为簿掾。

  寿辉,罗田人,又名真一,业贩布。元末盗起,袁州僧彭莹玉以妖术与麻城邹普胜聚众为乱,用红巾为号,奇寿辉状貌,遂推为主。至正十一年九月陷蕲水及黄州路,败元威顺王宽彻不花。遂即蕲水为都,称皇帝,国号天完,建元治平,以普胜为太师。未几,陷饶、信。明年分兵四出,连陷湖广、江西诸郡县。遂破昱岭关,陷杭州。别将赵普胜等陷太平诸路。势大振。然无远志,所得不能守。明年为元师所破,寿辉走免。已而复炽,迁都汉阳,为其丞相倪文俊所制。

  十七年九月,文俊谋弑寿辉,不克,奔黄州。时友谅隶文俊麾下,数有功,为领兵元帅。遂乘衅杀文俊,并其兵,自称宣慰使,寻称平章政事。

  明年,陷安庆,又破龙兴、瑞州,分兵取邵武、吉安,而自以兵入抚州。已,又破建昌、赣、汀、信、衢。

  当是时,江以南惟友谅兵最强。太祖之取太平也,与为邻。友谅陷元池州,太祖遣常遇春击取之,由是数相攻击。赵普胜者,故骁将,号“双刀赵”。初与俞通海等屯巢湖,同归太祖,叛去归寿辉。至是为友谅守安庆,数引兵争池州、太平,往来掠境上。太祖患之,啖普胜客,使潜入友谅军间普胜。普胜不之觉,见友谅使者辄诉功,悻悻有德色。友谅衔之,疑其贰于己,以会师为名,自江州猝至。普胜以烧羊逆于雁汉。甫登舟,友谅即杀普胜,并其军。乃以轻兵袭池州,为徐达等击败,师尽覆。

  始友谅破龙兴,寿辉欲徙都之,友谅不可。未几,寿辉遽发汉阳,次江州。江州,友谅治所也,伏兵郭外,迎寿辉入,即闭城门,悉杀其所部。即江州为都,奉寿辉以居,而自称汉王,置王府官属。遂挟寿辉东下,攻太平。太平城坚不可拔,乃引巨舟薄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遂克之。志益骄。进驻采石矶,遣部将阳白事寿辉前,戒壮士挟铁挝击碎其首。寿辉既死,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即皇帝位,国号汉,改元大义,太师邹普胜以下皆仍故官。会大风雨,群臣班沙岸称贺,不能成礼。

  友谅性雄猜,好以权术驭下。既僣号,尽有江西、湖广之地,恃其兵强,欲东取应天。太祖患友谅与张士诚合,乃设计令其故人康茂才为书诱之,令速来。友谅果引舟师东下,至江东桥,呼茂才不应,始知为所绐。战于龙湾,大败。潮落舟胶,死者无算,亡战舰数百,乘轻舸走。张德胜追败之慈湖,焚其舟。冯国胜以五翼军蹙之,友谅出皂旗军迎战,又大败。遂弃太平,走江州。太祖兵乘胜取安庆,其将于光、欧普祥皆降。明年,友谅遣兵复陷安庆。太祖自将伐之,复安庆,长驱至江州。友谅战败,夜挈妻子奔武昌。其将吴宏以饶降,王溥以建昌降,胡廷瑞以龙兴降。

  友谅忿疆土日蹙,乃大治楼船数百艘,皆高数丈,饰以丹漆,每船三重,置走马棚,上下人语声不相闻,舻箱皆裹以铁。载家属百官,尽锐攻南昌,飞梯冲车,百道并进。太祖从子文正及邓愈坚守,三月不能下,太祖自将救之。友谅闻太祖至,撤围,东出鄱阳湖,遇于康郎山。友谅集巨舰,连锁为阵,太祖兵不能仰攻,连战三日,几殆。已,东北风起,乃纵火焚友谅舟,其弟友仁等皆烧死。友仁号五王,眇一目,有勇略,既死,友谅气沮。是战也,太祖舟虽小,然轻驶,友谅军俱艨艟巨舰,不利进退,以是败。

  太祖所乘舟樯白,友谅约军士明日并力攻白樯舟。太祖知之,令舟樯尽白。翌日复战,自辰至午,友谅军大败。友谅欲退保鞵山,太祖已先扼湖口,邀其归路。持数日,友谅谋于众。右金吾将军曰:“出湖难,宜焚舟登陆,直趋湖南图再举。”左金吾将军曰:“此示弱也,彼以步骑蹑我,进退失所据,大事去矣。”友谅不能决,既而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以言不用,举所部来降。右金吾知之,亦降。友谅益困。太祖凡再移友谅书,其略曰:“吾欲与公约从,各安一方,以俟天命。公失计,肆毒于我。我轻师间出,奄有公龙兴十一郡,犹不自悔祸,复构兵端。一困于洪都,再败于康郎,骨肉将士重罹涂炭。公即幸生还,亦宜却帝号,坐待真主,不则丧家灭姓,悔晚矣。”友谅得书忿恚,不报。久之乏食,突围出湖口。诸将自上流邀击之,大战泾江口。汉军且斗且走,日暮犹不解。友谅从舟中引首出,有所指捴,骤中流矢,贯晴及颅死。军大溃,太子善儿被执。太尉张定边夜挟友谅次子理,载其尸遁还武昌。友谅豪侈,尝造镂金床甚工,宫中器物类是。既亡,江西行省以床进。太祖叹曰:“此与孟昶七宝溺器何异!”命有司毁之。友谅僣号凡四年。

  子理既还武昌,嗣伪位,改元德寿。是冬,太祖亲征武昌。明年二月再亲征。其丞相张必先自岳州来援,次洪山。常遇春击擒之,徇于城下。必先,骁将也,军中号“泼张”,倚为重。及被擒,城中大惧,由是欲降者众。太祖乃遣其故臣罗复仁入城招理。理遂降,入军门,俯伏不敢视。太祖见理幼弱,掖之起,握其手曰:“吾不汝罪也。”府库财物恣理取,旋应天,授爵归德侯。

  友谅之从徐寿辉也,其父普才止之。不听。及贵,往迎之。普才曰:“汝违吾命,吾不知死所矣。”普才五子:长友富,次友直,又次友谅,又次友仁、友贵。友仁、友贵前死鄱阳。太祖平武昌,封普才承恩侯,友富归仁伯,友直怀恩伯,赠友仁康山王,命所司立庙祀之,以友贵祔。理居京师,邑邑出怨望语。帝曰:“此童孺小过耳,恐细人蛊惑,不克全朕恩,宜处之远方。”洪武五年,理及归义侯明升并徙高丽,遣元降臣枢密使延安答理护行。赐高丽王罗绮,俾善视之。亦徙普才等滁阳。

  熊天瑞者,本荆州乐工,从徐寿辉抄略江、湘间。后受陈友谅命,攻陷临江、吉安,又陷赣州。友谅俾以参知政事,守赣,兼统吉安、南安、南雄、韶州诸路。久之,阳言东下,署其帜曰“无敌”,自称金紫光禄大夫、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友谅不能制。阴图取广东,造战舰于南雄,帅数万众趋广州。元将何真以兵迎于胥江。会天大雷雨,震其舰樯折,天瑞惧而还。太祖兵克临江,遣常遇春等攻赣,天瑞拒守五越月,至正二十五年正月,乃帅其养子元震肉袒诣军门降。太祖宥之,授指挥使。明年从攻浙西,叛降于张士诚,教士诚飞礮击外军。城中木石俱尽,外军多伤者。士诚灭,天瑞伏诛。

  有周时中者,龙泉人,尝为寿辉平章。后帅所部降,策天瑞必叛。后果如其言。时中累官吏部尚书,出为镇江知府,历福建盐运副使。

  元震本姓田氏,善战有名。遇春之围赣也,元震窃出觇兵,遇春亦引数骑出,猝与遇。元震不知为遇春也,过之。及遇春还,始觉,遂单骑前袭遇春。遇春遣从骑挥刀击之,元震奋铁挝且斗且走。遇春曰:“壮男子也。”舍之。由是喜其才勇。既从天瑞降,荐以为指挥使。天瑞诛,复故姓云。

  张士诚,小字九四,泰州白驹场亭人。有弟三人,并以操舟运盐为业,缘私作奸利。颇轻财好施,得群辈心。常鬻盐诸富家,富家多陵侮之,或负其直不酬。而弓手丘义尤窘辱士诚甚。士诚忿,即帅诸弟及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义,并灭诸富家,纵火焚其居。入旁郡场,招少年起兵。盐丁方苦重役,遂共推为主,陷泰州。高邮守李齐谕降之,复叛。杀行省参政赵琏,并陷兴化,结砦德胜湖,有众万余。元以万户告身招之。不受。绐杀李齐,袭据高邮,自称诚王,僣号大周,建元天祐。是岁至正十三年也。

  明年,元右丞相脱脱总大军出讨,数败士诚,围高邮,隳其外城。城且下,顺帝信谗,解脱脱兵柄,削官爵,以他将代之。士诚乘间奋击,元兵溃去,由是复振。逾年,淮东饥,士诚乃遣弟士德由通州渡江入常熟。

  十六年二月陷平江,并陷湖州、松江及常州诸路。改平江为隆平府,士诚自高邮来都之。即承天寺为府第,踞坐大殿中,射三矢于栋以识。是岁,太祖亦下集庆,遣杨宪通好于士诚。其书曰:“昔隗嚣称雄于天水,今足下亦擅号于姑苏,事势相等,吾深为足下喜。睦邻守境,古人所贵,窃甚慕焉。自今信使往来,毋惑谗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留宪不报。已,遣舟师攻镇江。徐达败之于龙潭。太祖遣达及汤和攻常州。士诚兵来援,大败,失张、汤二将,乃以书求和,请岁输粟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太祖答书,责其归杨宪,岁输五十万石。士诚复不报。

  初,士诚既得平江,即以兵攻嘉兴。元守将苗帅杨完者数败其兵。乃遣士德间道破杭州。完者还救,复败归。明年,耿炳文取长兴,徐达取常州,吴良等取江阴,士诚兵不得四出,势渐蹙。亡何,徐达兵徇宜兴,攻常熟。士德迎战败,为前锋赵德胜所擒。士德,小字九六,善战有谋,能得士心,浙西地皆其所略定。既被擒,士诚大沮。太祖欲留士德以招士诚。士德间道贻士诚书,俾降元。士诚遂决计请降。江浙右丞相达识帖睦迩为言于朝,授士诚太尉,官其将吏有差。士德在金陵竟不食死。士诚虽去伪号,擅甲兵土地如故。达识帖睦迩在杭与杨完者有隙,阴召士诚兵。士诚遣史文炳袭杀完者,遂有杭州。顺帝遣使征粮,赐之龙衣御酒。士诚自海道输粮十一万石于大都,岁以为常。既而益骄,令其下颂功德,邀王爵。不许。

  二十三年九月,士诚复自立为吴王,尊其母曹氏为王太妃,置官属,别治府第于城中,以士信为浙江行省左丞相,幽达识帖睦迩于嘉兴。元征粮不复与。参军俞思齐者,字中孚,泰州人,谏士诚曰:“向为贼,可无贡;今为臣,不贡可乎?”士诚怒,抵案仆地,思齐即引疾去。当是时,士诚所据,南抵绍兴,北逾徐州,达于济宁之金沟,西距汝、颍、濠、泗,东薄海,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以士信及女夫潘元绍为腹心,左丞徐义、李伯升、吕珍为爪牙,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主谋议,元学士陈基、右丞饶介典文章。又好招延宾客,所赠遗舆马、居室、什器甚具。诸侨寓贫无籍者争趋之。

  士诚为人,外迟重寡言,似有器量,而实无远图。既据有吴中,吴承平久,户口殷盛,士诚渐奢纵,怠于政事。士信、元绍尤好聚敛,金玉珍宝及古法书名画,无不充牣。日夜歌舞自娱。将帅亦偃蹇不用命,每有攻战,辄称疾,邀官爵田宅然后起。甫至军,所载婢妾乐器踵相接不绝,或大会游谈之士,樗蒲蹴踘,皆不以军务为意。及丧师失地还,士诚概置不问。已,复用为将。上下嬉娱,以至于亡。

  太祖与士诚接境。士诚数以兵攻常州、江阴、建德、长兴、诸全,辄不利去。而太祖遣邵荣攻湖州,胡大海攻绍兴,常遇春攻杭州,亦皆不能下。廖永安被执,谢再兴叛降士诚,会太祖与陈友谅相持,未暇及也。友谅亦遣使约士诚夹攻太祖,而士诚欲守境观变,许使者,卒不行。太祖既平武昌,师还,即命徐达等规取准东,克泰州、通州,围高邮。士诚以舟师溯江来援,太祖自将击走之。达等遂拔高邮,取淮安,悉定淮北地。于是移檄平江,数士诚八罪。徐达、常遇春帅兵自太湖趋湖州,吴人迎战于毗山,又战于七里桥,皆败,遂围湖州。士诚遣朱暹、五太子等以六万众来援,屯于旧馆,筑五砦自固。达、遇春筑十垒以遮之,断其粮道。士诚知事急,亲督兵来战,败于皂林。其将徐志坚败于东迁,潘元绍败于乌镇,升山水陆寨皆破,旧馆援绝,五太子、朱暹、吕珍皆降。五太子者,士诚养子,短小精悍,能平地跃丈余,又善没水,珍、暹皆宿将善战,至是降。达等以徇于湖州。守将李伯升等以城降,嘉兴、松江相继降。潘原明亦以杭州降于李文忠。

  二十六年十一月,大军进攻平江,筑长围困之。士诚距守数月。太祖贻书招之曰:“古之豪杰,以畏天顺民为贤,以全身保族为智,汉窦融、宋钱俶是也。尔宜三思,勿自取夷灭,为天下笑。”士诚不报,数突围决战,不利。李伯升知士诚困甚,遣所善客逾城说士诚曰:“初公所恃者,湖州、嘉兴、杭州耳,今皆失矣。独守此城,恐变从中起,公虽欲死,不可得也。莫若顺天命,遣使金陵,称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开城门,幅巾待命,当不失万户侯。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复失之,于公何损?”士诚仰观良久曰:“吾将思之。”乃谢客,竟不降。士诚故有勇胜军号“十条龙”者,皆骁猛善斗,每被银铠锦衣出入阵中,至是亦悉败,溺万里桥下死。最后丞相士信中礮死,城中汹汹无固志。二十七年九月,城破,士诚收余众战于万寿寺东街,众散走。仓皇归府第,拒户自缢。故部将赵世雄解之。大将军达数遣李伯升、潘元绍等谕意,士诚瞑目不答。舁出葑门,入舟,不复食。至金陵,竟自缢死,年四十七。命具棺葬之。

  方士诚之被围也,语其妻刘曰:“吾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答曰:“君无忧,妾必不负君。”积薪齐云楼下。城破,驱群妾登楼,令养子辰保纵火焚之,亦自缢。有二幼子匿民间,不知所终。先是,黄敬夫等三人用事,吴人知士诚必败,有“黄菜叶”十七字之谣,其后卒验云。

  莫天祐者,元末聚众保无锡州,士诚招之。不从。以兵攻之,亦不克。士诚既受元官,天祐乃降。士诚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及平江既围,他城皆下,惟天祐坚守。士诚破,胡廷瑞急攻之,乃降。太祖以其多伤我兵,诛之。

  李伯升仕士诚至司徒,既降,命仍故官,进中书平章同知詹事府事。尝将兵讨平湖广慈利蛮,又为征南右副将军,同吴良讨靖州蛮。后坐胡党死。潘元明以平章守杭州降,仍为行省平章,与伯升俱岁食禄七百五十石,不治事。云南平,以元明署布政司事,卒官。

  士诚自起至亡,凡十四年。

  方国珍,黄岩人。长身黑面,体白如瓠,力逐奔马。世以贩盐浮海为业。元至正八年,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运艘,梗海道。行省参政朵儿只班讨之,兵败,为所执,胁使请于朝,授定海尉。寻叛,寇温州。元以孛罗帖木儿为行省左丞,督兵往讨,复败,被执。乃遣大司农达识帖睦迩招之降。已而汝、颍兵起,元募舟师守江。国珍疑惧,复叛。诱杀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亡入海。使人潜至京师,赂诸权贵,仍许降,授徽州路治中。国珍不听命,陷台州,焚苏之太仓。元复以海道漕运万户招之,乃受官。寻进行省参政,俾以兵攻张士诚。士诚遣将御之昆山。国珍七战七捷。会士诚亦降,乃罢兵。

  先是,天下承平,国珍兄弟始倡乱海上,有司惮于用兵,一意招抚。惟都事刘基以国珍首逆,数降数叛,不可赦。朝议不听。国珍既授官,据有庆元、温、台之地,益强不可制。国珍之初作乱也,元出空名宣敕数十道募人击贼。海滨壮士多应募立功。所司邀重贿,不辄与,有一家数人死事卒不得官者。而国珍之徒,一再招谕,皆至大官。由是民慕为盗,从国珍者益众。元既失江、淮,资国珍舟以通海运,重以官爵羁縻之,而无以难也。有张子善者,好纵横术,说国珍以师溯江窥江东,北略青、徐、辽海。国珍曰:“吾始志不及此。”谢之去。

  太祖已取婺州,使主簿蔡元刚使庆元。国珍谋于其下曰:“江左号令严明,恐不能与抗。况为我敌者,西有吴,南有闽。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变。”众以为然。于是遣使奉书进黄金五十斤,白金百斤,文绮百匹。太祖复遣镇抚孙养浩报之。国珍请以温、台、庆元三郡献,且遣次子关为质。太祖却其质,厚赐而遣之;复使博士夏煜往,拜国珍福建行省平章事,弟国瑛参知政事,国珉枢密分院佥事。国珍名献三郡,实阴持两端。煜既至,乃诈称疾,自言老不任职,惟受平章印诰而已。太祖察其情,以书谕曰:“吾始以汝豪杰识时务,故命汝专制一方。汝顾中怀叵测,欲觇我虚实则遣侍子,欲却我官爵则称老病。夫智者转败为功,贤者因祸成福,汝审图之。”是时国珍岁岁治海舟,为元氵曹张士诚粟十余万石于京师,元累进国珍官至江浙行省左丞相衢国公,分省庆元。国珍受之如故,特以甘言谢太祖,绝无内附意。及得所谕书,竟不省。太祖复以书谕曰:“福基于至诚,祸生于反覆,隗嚣、公孙述故辙可鉴。大军一出,不可虚辞解也。”国珍诈穷,复阳为惶惧谢罪,以金宝饰鞍马献。太祖复却之。

  已而苗帅蒋英等叛,杀胡大海,持首奔国珍,国珍不受,自台州奔福建。国璋守台,邀击之,为所败,被杀,太祖遣使吊祭。逾年,温人周宗道以平阳来降。国珍从子明善守温以兵争。参军胡深击败之,遂下瑞安,进兵温州。国珍恐,请岁输白金三万两给军,俟杭州下,即纳土来归。太祖诏深班师。

  吴元年克杭州。国珍据境自如,遣间谍假贡献名觇胜负,又数通好于扩廓帖木儿及陈友定,图为掎角。太祖闻之怒,贻书数其十二罪,复责军粮二十万石。国珍集众议,郎中张本仁、左丞刘庸等皆言不可从。有丘楠者,独争曰:“彼所言均非公福也。惟智可以决事,惟信可以守国,惟直可以用兵。公经营浙东十余年矣,迁延犹豫,计不早定,不可谓智。既许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谓信。彼之征师,则有词矣,我实负彼,不可谓直。幸而扶服请命,庶几可视钱俶乎?”国珍不听,惟日夜运珍宝,治舟楫,为航海计。

  九月,太祖已破平江,命参政朱亮祖攻台州,国瑛迎战败走。进克温州。征南将军汤和以大军长驱抵庆元。国珍帅所部遁入海。追败之盘屿,其部将相次降。和数令人示以顺逆,国珍乃遣子关奉表乞降曰:“臣闻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天法地,于人无所不容。臣荷主上覆载之德旧矣,不敢自绝于天地,故一陈愚衷。臣本庸才,遭时多故,起身海岛,非有父兄相藉之力,又非有帝制自为之心。方主上霆击电掣,至于婺州,臣愚即遣子入侍,固已知主上有今日矣,将以依日月之末光,望雨露之余润。而主上推诚布公,俾守乡郡,如故吴越事。臣遵奉条约,不敢妄生节目。子姓不戒,潜构衅端,猥劳问罪之师,私心战兢,用是俾守者出迎。然而未免浮海,何也?孝子之于亲,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之情事适与此类。即欲面缚待罪阙廷,复恐婴斧钺之诛,使天下后世不知臣得罪之深,将谓主上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大德哉。”盖幕下士詹鼎词也。

  太祖览而怜之,赐书曰:“汝违吾谕,不即敛手归命,次且海外,负恩实多。今者穷蹙无聊,情词哀恳,吾当以汝此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汝勿自疑。”遂促国珍入朝,面让之曰:“若来得毋晚乎!”国珍顿首谢。授广西行省左丞,食禄不之官。数岁,卒于京师。

  子礼,官广洋卫指挥佥事;关,虎贲卫千户所镇抚。关弟行,字明敏,善诗,承旨宋濂尝称之。

  刘仁本,字德元,国珍同县人。元末进士乙科,历官浙江行省郎中,与张本仁俱入国珍幕。数从名士赵俶、谢理、朱右等赋诗,有称于时。国珍海运输元,实仁本司其事。朱亮祖之下温州也,获仁本。太祖数其罪,鞭背溃烂死。余官属从国珍降者皆徙滁州,独赦丘楠,以为韶州知府。

  詹鼎者,宁海人,有才学。为国珍府都事,判上虞,有治声。既至京,未见用,草封事万言,候驾出献之。帝为立马受读,命丞相官鼎。杨宪忌其才,沮之。宪败,除留守经历,迁刑部郎中,坐累死。明玉珍,随州人。身长八尺余,目重瞳子。徐寿辉起,玉珍与里中父老团结千余人,屯青山。及寿辉称帝,使人招玉珍曰:“来则共富贵,不来举兵屠之。”玉珍引众降,以元帅守沔阳。与元将哈麻秃战湖中,飞矢中右目,遂眇。久之,玉珍帅斗船五十艘掠粮川、峡间,将引还。时元右丞完者都募兵重庆,义兵元帅杨汉应募至,欲杀之而并其军,不克。汉走出峡,遇玉珍为言:“重庆无重兵,完者都与右丞哈麻秃不相能,若回船出不意袭之,可取而有也。”玉珍意未决,部将戴寿曰:“机不可失也。可分船为二,半贮粮归沔阳,半因汉兵攻重庆,不济则掠财物而还。”玉珍从其策,袭重庆,走完者都,执哈麻秃献寿辉。寿辉授玉珍陇蜀行省右丞。至正十七年也。

  已而完者都自果州来,会平章朗革歹、参政赵资,谋复重庆,屯嘉定之大佛寺,玉珍遣万胜御之。胜,黄陂人,有智勇,玉珍宠爱之,使从己姓,众呼为明二,后乃复姓名。胜攻嘉定,半年不下。玉珍帅众围之,遣胜以轻兵袭陷成都,虏朗革歹及资妻子。朗革歹妻自沉于江。以资妻子徇嘉定,招资降。资引弓射杀妻。俄城破,执资及完者都、朗革歹归于重庆,馆诸治平寺,欲使为己用。三人者执不可,乃斩于市,以礼葬之,蜀人谓之“三忠”。于是诸郡县相次来附。

  二十年,陈友谅弑徐寿辉自立。玉珍曰:“与友谅俱臣徐氏,顾悖逆如此。”命以兵塞瞿塘,绝不与通。立寿辉庙于城南隅,岁时致祀。自立为陇蜀王,以刘桢为参谋。

  桢,字维周,泸州人。元进士。尝为大名路经历,弃官家居。玉珍之攻重庆也,道泸,部将刘泽民荐之。玉珍往见,与语大悦,即日延至舟中,尊礼备至。次年,桢屏人说曰:“西蜀形胜地,大王抚而有之,休养伤残,用贤治兵,可以立不世业。不于此时称大号以系人心,一旦将士思乡土,瓦解星散,大王孰与建国乎。”玉珍善之,乃谋于众,以二十二年春僣即皇帝位于重庆,国号夏,建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太子。效周制,设六卿,以刘桢为宗伯。分蜀地为八道,更置府州县官名。蜀兵视诸国为弱,胜兵不满万人。玉珍素无远略,然性节俭,颇好学,折节下士。既即位,设国子监,教公卿子弟,设提举司教授,建社稷宗庙,求雅乐,开进士科,定赋税,以十分取一。蜀人悉便安之。皆刘桢为之谋也。

  明年,遣万胜由界首,邹兴由建昌,又指挥李某者由八番,分道攻云南。两路皆不至,惟胜兵深入,元梁王走营金马山。逾年,王挟大理兵击胜,胜以孤军无继引还。复遣兴取巴州。久之,复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改冢宰戴寿、司马万胜为左、右丞相,司寇向大亨、司空张文炳知枢密院事,司徒邹兴镇成都,吴友仁镇保宁,司寇莫仁寿镇夔关,皆平章事。

  是岁,遣胜取兴元,使参政江俨通好于太祖。太祖遣都事孙养浩报聘,遗玉珍书曰:“足下处西蜀,予处江左,盖与汉季孙、刘相类。近者王保保以铁骑劲兵,虎踞中原,其志殆不在曹操下,使有谋臣如攸、彧,猛将如辽、合阝,予两人能高枕无忧乎。予与足下实唇齿邦,愿以孙刘相吞噬为鉴。”自后信使往返不绝。

  二十六年春,玉珍病革,召寿等谕曰:“西蜀险固,若协力同心,左右嗣子,则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所知也。”遂卒。凡立五年,年三十六。

  子升嗣,改元开熙,葬玉珍于江水之北,号永昌陵,庙号太祖。尊母彭氏为皇太后,同听政。升甫十岁,诸大臣皆粗暴,不肯相下。而万胜与张文炳有隙,胜密遣人杀之。文炳所善玉珍养子明昭,复矫彭氏旨缢杀胜。胜于明氏功最多,其死,蜀人多怜之。吴友仁自保宁移檄,以清君侧为名。升命戴寿讨之。友仁遗寿书谓:“不诛昭,则国必不安,众必不服。昭朝诛,吾当夕至。”寿乃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专恣,国柄旁落,遂益不振。万胜既死,刘桢为右丞相,后三年卒。是岁,升遣使告哀于太祖,已,又遣使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报之。

  洪武元年,太祖克元都,升奉书称贺。明年,太祖遣使求大木。升遂并献方物。帝答以玺书。其冬,遣平章杨璟谕升归命。升不从。璟复遗升书曰:

  古之为国者,同力度德,同德度义,故能身家两全,流誉无穷,反是者辄败。足下幼冲,席先人业,据有巴、蜀,不咨至计,而听群下之议,以瞿塘、剑阁之险,一夫负戈,万人无如之何。此皆不达时变以误足下之言也。昔据蜀最盛者,莫如汉昭烈。且以诸葛武侯佐之,综核官守,训练士卒,财用不足,皆取之南诏。然犹朝不谋夕,仅能自保。今足下疆场,南不过播州,北不过汉中,以此准彼,相去万万,而欲藉一隅之地,延命顷刻,可谓智乎?我主上仁圣威武,神明响应,顺附者无不加恩,负固者然后致讨。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师,数使使谕意。又以足下年幼,未历事变,恐惑于狂瞽,失远大计,故复遣璟面谕祸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浅,足下可不深念乎?且向者如陈、张之属,窃据吴、楚,造舟塞江河,积粮过山岳,强将劲兵,自谓无敌。然鄱阳一战,友谅授首,旋师东讨,张氏面缚。此非人力,实天命也。足下视此何如?友谅子窜归江夏,王师致伐,势穷衔璧。主上宥其罪愆,剖符锡爵,恩荣之盛,天下所知。足下无彼之过,而能翻然觉悟,自求多福,则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绝,岂不贤智矣哉?若必欲崛强一隅,假息顷刻,鱼游沸鼎,燕巢危幕,祸害将至,恬不自知。璟恐天兵一临,凡今为足下谋者,他日或各自为身计,以取富贵。当此之时,老母弱子,将安所归?祸福利害,瞭然可睹,在足下审之而已。

  升终不听。

  又明年,兴元守将以城降。吴友仁数往攻之,不克。是岁,太祖遣使假道征云南,升不奉诏。四年正月命征西将军汤和帅副将军廖永忠等以舟师由瞿塘趋重庆,前将军傅友德帅副将军顾时等以步骑由秦、陇趋成都,伐蜀。初,寿言于升曰:“以王保保、李思齐之强,犹莫能与明抗,况吾蜀乎!一旦有警,计安出?”友仁曰:“不然,吾蜀襟山带江,非中原比,莫若外交好而内修备。”升以为然,遣莫仁寿以铁索横断瞿塘峡口。至是又遣寿、友仁、邹兴等益兵为助。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砦,凿两岸石壁,引铁索为飞桥,用木板置礮以拒敌。和军至,不能进。傅友德觇阶、文无备,进破之,又破绵州。寿乃留兴等守瞿塘,而自与友仁还,会向大亨之师以援汉州。数战皆大败,寿、大亨走成都,友仁走保宁。时永忠亦破瞿塘关。飞桥铁索皆烧断,兴中矢死,夏兵皆溃。遂下夔州,师次铜罗峡。升大惧,右丞刘仁劝奔成都。升母彭泣曰:“成都可到,亦仅延旦夕命。大军所过,势如破竹,不如早降以活民命。”于是遣使赍表乞降。升面缚衔璧舆榇,与母彭及官属降于军门。和受璧,永忠解缚,承旨抚慰,下令诸将不得有所侵扰。而寿、大亨亦以成都降于友德。升等悉送京师,礼臣奏言:“皇帝御奉天殿,明升等俯伏待罪午门外,有司宣制赦,如孟昶降宋故事。”帝曰:“升幼弱,事由臣下,与孟昶异,宜免其伏地上表待罪之仪。”是日授升爵归义侯,赐第京师。

  冬十月,和等悉定川、蜀诸郡县,执友仁于保宁,遂班师。寿、大亨、仁寿皆凿舟自沉死。丁世贞者,文州守将也,友德攻文州,据险力战,汪兴祖死焉。文州破,遁去。已复以兵破文州,杀朱显忠,友德击走之。夏亡,复集余众围秦州五十日。兵败,夜宿梓潼庙,为其下所杀。友仁至京师,帝以其寇汉中,首造兵端,令明氏失国,僇于市。戍他将校于徐州。明年徙升于高丽。

  赞曰:友谅、士诚起刀笔负贩,因乱僣窃,恃其富强,而卒皆败于其所恃。迹其始终成败之故,太祖料之审矣。国珍首乱,反覆无信,然竟获良死,玉珍乘势,割据一隅,僣号二世,皆不可谓非幸也。国珍又名谷珍,盖降后避明讳云。

© 2013-2022 古诗集 | 古诗词大全 诗词名句 古文典籍 文言文名篇 唐诗三百首 宋词精选 元曲精选 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