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明 | 《山行笔记》（组诗）

去掉野字就是蜂

一群普通的蜂

在水边嬉戏

长相都差不多

歌声也是一个调调

你从水边无声走过

它们抱紧体内的毒

山花仰着脖子等一场雨

不说话，草木里穿行

和野人没什么不同

融入这片野地

需要放下很多东西

比如烟火，比如爱情

下山时蜂还在那儿

你不确信是不是同一族群

你唯一能确信的，只能是

——你不是野人

野草莓

世界上第一场爱情

应是草莓的样子

在水之湄，湿漉漉的

创世般寂静，她

不早不晚地出现

濛濛绿野一袭红裙

摘一颗含在嘴里

几乎没有味道

清澈得透明

就像这早晨的微光

风也似乎情窦初开

送来迷人的气息

鹰

平展双翼

从挡风玻璃前掠过

飞得如此之低

槐山是蜜蜂的天下

林荫疾驰，有纵马的感觉

遇见鹰，在时间之外

那一瞬，我不再是我自己

它牵着巨大的阴影

飞向密林深处

一路沉默不语

仿若一名回寺的僧人

湖

云飞高处，鱼游浅水

杳深的静默会不会坍塌

选择投湖不是自杀

天空实在无聊

飞鸟不知去向

云朵的纸巾擦一面镜子

比星星擦夜空更慢

湖边老柳搓身上的旧太阳

风，孩子一样跑来跑去

槐树林

花落向大地或者被人摘去

一年年就这么往下过着

一朵花意识不到自己的命运

放蜂人拥有无数个春天

蜂巢之小，祖国之大

蜜蜂还是去年那张脸

人们春末纷纷涌向这里

杀死一朵花很容易

手掐向槐花脖子时

树林之外有人窥视

那个纸上说话的人

迷失于无用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