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 | 干草堆（三首）
吃面的人
吃面的人
用三分钟等候面条出锅
三分钟投入战斗
吃面的人
一边低头吸溜老卤面汤
一边抬头看，停在外面的电动车
吃面的人
筷子挑起面条
今天的浇头分量很足
吃面的人
端上这碗面，面馆里的吆喝
就不再和自己有关
吃面的人
各自骑车而来
吃完了各自离开
吃面的人
干掉了一碗面
不去想远处的高山
干草堆
粮食收完只剩下干草
没有价值的干草，显然多余
在田间码成堆，不能多占地方
农人永远不在意干草
像城里人永远不在意送粮来的农人
终其前途，最好交给火解决
被腰斩被脱粒的乡下
还能把它怎么样呢
太阳晒上来激发出新鲜的霉味
很好，那是最后的告解
老男人和小媳妇偶尔在此野合
完事后抖落身上的草屑
若无其事地各自散去
干草仍旧码放在田间
要等拖拉机来拖走
干草还有一段路要走
类似有秩序的中年
和我们一样，可有可无地
码放在空无一物的田间
电线
电线杆上的电线
互相抱着团
往同一个方向走
走到一定的位置
总有一根线拐个弯
去到另一个地方
就像我们，喝过酒
我一路送你们回家
它们的去向难以一一追踪
电源线、电话线、网络线、光纤
还有不知道用途的线
不知道它们的身份合法还是非法
这还是像我们
乌秧乌秧地坐在一桌
总有几个不知身份、不知用途
此刻物业公司的电工
将它们用线槽固定
把它们和谐在一处
那简直就是我们了
人人都属于一家物业公司
被服务、被收费、被网格
直到哪天其中坏掉一根
或者不需要一根
咔擦一刀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