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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院门又关上院门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3 22:45 阅读(0)

 乡村江湖(三)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推开院门又关上院门
  
乡村生活的自在微茫与散淡简朴构筑了许多足以慰藉人心的暖心场景,或者田园牧歌,歌者炊烟茅舍,吾以前时常为此陶醉,认为这是它的全部。然而,并不是。毫不讳言,你看不到它貌似低微眼神之下冰冷的锋芒,有一种潜行的规则和避让运行其中,闪躲在每一道院门之后,不动声色,却有力量千钧,一旦闭合,无法推开。
我以为这才是乡村的底色,某种时候它是孤独的,热闹的孤独。
民间结社败落之后,接着集体组织涣散,偌大乡村再也没有一种有效的方式,既能结“社”集“会”,又能把乡村的零散凝聚起来,或者有效凝聚起来。吾幼时常跟随大人参与各项“社事”,类于乡村搭台唱戏、修路淘池、寻访孤寡等等,没有记工,也没有报酬,那些事有人做,那种乡间的生气蓬勃着。村中有事,觉得到处是人,到处是做事的人,锅碗瓢盆,车马云烟,热闹非凡,热气腾腾。连巷里人家夯土板筑一堵土墙,都是尘土飞扬、人声鼎沸,墙上墙下站满了人,喊着号子,扬着湿土,跺着杵子,无故自娱,无事自嗨,无端欢喜。后来,没了,散了,院门之内,才是一家人,一家以外的都是别人的,别人不管自己的事,自己也不管别人的事。
多年以来,乡村一直是一个出发点,而不是归宿。一代一代的人,一家一家的人,一个一个的人,想尽了办法演绎着各自的“出村记”“出庄记”“出屯记”“出沟记”。不管你身居某个高位,或者处于哪个城市某一高端,唯一可有共同认同的是大家都有一个或远或近的乡村根源,无出其右,无一例外。乡村是一片生长之地,不只是作物,还有人和故事,从土里出来的都算是可靠,但这种“可靠”正在变得不可靠。随便某一时代那些举足轻重的出走,大路迢迢,就此作别,从那里延伸出是一条经久不息的“出”路。一直有人往外走,有人走,也有人走不了,一边是刚毅决绝的登堂入室,一边是低腰敛手的匍匐在土。本时代的乡村出走已是狂飙猛进,背井离乡,义无反顾,无可阻拦,那些融进经济神话或者脑子里装满神话的农人们,大多无法缔造自己的神话,但他们已经回不来了,更年青的一代正处于城市和乡村的边缘,抵达不到任何一个中心。
 
 
 
吾乡人好盖房,以房为业,终生为此努力,此传统久矣。整个山西地面建筑也堪称全国之最,各地几乎都有规模宏敞的大院群落。乡村之间,房者大业,终生为房,并不鲜见,其中有攀比之心,有创业之心,也有炫耀之心,房事为大,足以见之。有些地方,风吹院门,栅栏篱笆,有些农家或者连院墙院门也没有。这在吾乡不可想象,哪怕房子不行,也有坚固阔气的院门,俗称梢门。梢门,临街、靠路,既有显赫之意,亦有防范之心。前些年回乡,令我印象深刻的不只是各家屋院修葺得气派,而是更为气派的院门。沿巷巡游,以为眼前的都是宫中大门,朱门铜钉,霎时威风,且不说现在没有僭越之虞,便是美观来看,这样的“朱门铜钉”都有点过了,过于俗艳和招摇。有如衙门,与周围环境和居者不搭,但是它们的确坚固无比,显赫一时,且防卫和护卫功能超过以往。由此,“宫门”已在乡村大行其道,处处朱门,家家铜钉,椒图衔环,瑞兽倚门。原来,推开一道院门是随意的,无须太多客套,现在一道院门,之后是更深的一道墙,人与人之间的疏远,像在心里也装了一道朱色铜钉的门。
吾乡人总有好妒者,笑你无,恨你有,附势,趋炎,轻义,重利。不好的是,戒备心重,有时像是要攫取什么,好的是,表达直白,不藏掖着,有时又不像要攫取什么,反而更像是在决然放弃什么,或者气势汹汹,或者气咻咻,翻脸比翻电子书还快,从来都喜形于色,决不含蓄。吾时常为此大惑不解,始终不能遗忘他们和他们留下的那些表情,有些阴影挥之不去,觉得熟悉而陌生,所有的冷漠和恼怒都仅限于他们有限的表达方式,寡而淡,劣而拙,蠢而诈,但又真实得过于可爱,像舞台剧一般夸张。偶尔的深夜,我也会思索他们的原由,想起那些毫无掩饰的情感流露方式,觉得罕见而稀有,因此也感谢他们能够毫无保留地真实展露出来,至少不装,哪怕你曾经是一个孩子,也不妨碍。可能是怕你不懂,或者记不住吧,做就做绝,就像一片地种了什么,所有地都种了同样的,你能种我也能种,遍地都是,要么一起好,要么一起不好。约翰·伯格的话,那些我们不爱的人,与我们有着太多的共同之处,以至于我们无法爱他们。可是,不爱他们又能爱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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