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15:52 阅读(0)
二姐
文面朝大海
这几年，外甥也算争气，出去卖汤挣了钱，把房子翻修翻修，有吃有住的，条件也好了，二姐满可以坐下来歇歇，毕竟年纪大了，血压也经常不稳。可是，你打电话问她身体咋样，还忙吗，她总是说，身体还行。忙也不忙，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找点活干，等于散散心。
二姐是一刻也不能闲着的人，外甥出去这几年，她还像年轻时那样种着庄稼。家里本就七八亩地了，她嫌少，又租了别人家几亩。夏秋之际，她种甜瓜，又种西瓜，瓜卖完了，又种上提前育种的辣椒，她是一刻也不让土地闲着。秋冬麦子种下后，本可以歇歇了，她又出去找活去了，不是给板厂抬树，就是给药厂装药，不论苦活，还是脏活、累活，不惜体力，任劳任怨。
父亲活着时说：“恁二姐，一辈子受罪的命。”说完，也是叹息。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我知道这是父亲的自责。因为和大姐相比，二姐的婆家，条件差些。小时候的记忆里，二姐三天两头的盖房。哪一次盖房子，不是蜕一层皮啊！印象中的二姐，为了盖房，又是拉土，又是脱胚，又是烧砖。没有吃的，没有花的，我真的不敢想象，二姐那些年是怎样过来的。十几年前的夏天，开车路过二姐那里，中午了，家里锁着门，她邻居李华见我来了，连忙走了过来。李华和我同龄人，按辈分叫我舅。李华说：“舅，恁姐在我们村，那可是有名的干家，你先等着，我去地里叫她。”
不一会儿，二姐回来了，浑身湿得透透的，满脸是汗，问她这么热干啥去了，她说，天刚下点雨，趁地里有墒，给苞谷施点化肥。父亲活着时，家里还有几亩地，夏秋之际，往往点种些玉米。每年的三伏天，正是玉米生长的时机，在热天的雨后，要及时施肥。那个时候，玉米一人多高，密不透风，进进出出，就是一身臭汗，没有农村经历的人，在夏天的玉米地里施肥，那简直是蒸桑拿般窒息。可是，那些年，二姐在庄稼地里施肥、浇水、锄地、打药，哪一次不是洗一次“桑拿浴”啊！
这些年，离家远了，和二姐她们，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面。谁有个啥事，也是电话里问问。这两年，我身体不好，逢年过节，说是回家，但总是食言。看我过年没回去，二姐就会打开电话，问我是不是病了，问我啥时候回去。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仿佛哭了出来。一会儿，哽咽着说：“离家这么远，也没有车，要不是，过年我去看看你。”
每年正月十七，是娘的周年忌日，今年正好放假有时间，心想，回去给娘上上坟，烧烧纸。所以，不管风雪泥泞，我就踏上了回家的客车。听说我从洛阳回来了，二姐她们就都来了。
祖坟离家几里地，天下着雨雪，泥泞不堪。哥开着机动三轮，泥泞中，颠簸中，上坟去给娘祭奠。二姐说：“咱娘的周年，不是雨，就是雪，没有一年坟头不是湿的。”说完，泣不成声。我理解二姐的意思，每年给娘上坟祭奠，我们姊妹几个的心里，哪一个不是湿漉漉的啊？！
父亲活着时，有次给我说：“将来我不在了，你和你哥，可不能闹生分，你们姊妹们一定要亲啊！”父亲活着时，还没掂量出这句话的沉重。直到有一天，亲人间生离死别了，你回到你从前生活的地方，你走到已故四姐家的院落，你再也看不到你的亲人，你再也听不到四姐的声音，你才发现，你是多么孤独，你才觉得，没有了你的亲人，世界是多么的陌生啊！
雨雪冰冻里，给娘烧烧纸，说说话，心里亮堂了很多，尽管有风有雨，尽管泥泞不堪，站在母亲的坟前，就如同依偎在娘的跟前，曾经干涩疲劳的心，也温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