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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河滩往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22:39 阅读(1)

 夹河滩往事(宋育红)

 

告别夏天,迎来秋天,四季轮回,终有重逢,愿夏天所有的遗憾,都是秋天惊喜的铺垫……

 

夹河滩是老县城北部、头道渠至大河沿上的一片宽阔的河滩地带,因这里有几条细细的小河在流淌,人们就把这里叫“夹河滩”,用现在的话说,这里应该是一片正儿八经的“湿地”。

 

夹河滩地势很复杂,这里有长满各种杂草灌木的小丘陵,有被芦苇遮挡的回水湾,有在阳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金花花的沙滩,有形色各异、千奇百怪的鹅卵石。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有发洪水时从上游冲下来淤积在河滩上的浪沫子,这可是寻常百姓家做饭煨炕的好燃料啊。每到暑假期间,这里就成了我们一帮娃娃们的天然游乐园。我们在巷子里一个大娃娃郭大头的带领下,结帮来到这里,在回水湾里耍水,在沙滩上晒太阳,在丘陵上的树灌下挖蚯蚓做鱼饵钓鱼,在芦苇丛里寻找鸟蛋,在鹅卵石滩里寻自己最心仪的“花花石”,有时还会去一个叫做“武家滩”的人庄子附近的桃林里偷吃那“驴都咬不动”的生桃。耍够了,每人在河滩上撒上一背篼浪沫子背回家,也算是对家庭做出的一份贡献了。

从河滩里去大河沿要经过一处河湾,这处河湾因大河涨水被淹没后,河湾就被泥沙装满了,时间一长,这泥沙表层的水分被蒸发,就形成一处平坦干净的泥面,这表面的平坦掩盖着下面的稀泥。从这泥面上经过是有一定风险的,可要是不从这里走,就要弯很远的一段路。我们一帮小娃娃特别喜欢冒这个险,我们的两只小脚片子踩在泥面上飞快地交替,两只胳膊像燕子飞翔一样上下掌握平衡,不一会就“飞”过了烂泥坑,谁要是“飞”不过去,两只脚要是陷进泥里,就会越陷得深,这时候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赶快将身子横着躺在泥面上,转动着身子滚着出来。从烂泥坑里滚出来,浑身上下全是泥,甚至连脸和头发都被泥糊掉了,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看着我们这些被郭大头骂作“崽娃子”的小娃娃一个个都“飞”过去了,郭大头又怕把他陷进去,又不愿意一个人去远处弯,也就硬着头皮往过“飞”,他本来就人大体重,没有我们这些小娃娃轻巧,再加上到了这个时候,泥面越倒腾越稀,他“飞”过去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我们就等着看他从我们的“首领”地位变成被我们嗤笑的“癞母猪”,然后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他从烂泥坑里弄出来,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能够欣赏一下他的狼狈相,要不然,平时干什么都是他占上风。

 

 

 

 

 

 

 

 

 

 

 

这一天,我们都已经“飞”过烂泥坑,还在大河沿上的河滩里撒好了浪沫子,让太阳往干里晒着,我们就在回水湾里耍水,耍够了,就一个个像鱼一样赤条条在沙滩上晒太阳。突然老远看见河滩上走来了两个背背篼的人,从她们的穿着和姿势看,好像是两个女人。我们都条件反射似地忙不迭把裤衩子扥上。再看那两个女人走得越来越近,原来是一老一小,一胖一瘦,沿着我们平时踏出的痕迹走了过来,看来也是和我们一样要去大河沿上背浪沫子的。

 

这时,爬在沙滩顶部的郭大头学着电影里日本鬼子的腔调大声喊:“欸,花姑娘的,米西米西的,什么的干活?”

空旷的河滩里很沉寂,郭大头的鬼子话传得很远,被那两个女人听到了,她们往这边看了看,那个胖点的老女人停下脚步扯开嗓子对着我们这边骂:“婊子儿,你把谁叫‘花姑娘’?你妈才是花姑娘!”一句恶骂把郭大头的嘴塞住了,我看到他气得直翻白眼。我们都不敢笑,默默地爬着,看那女人骂过后怎么办。

那两个女人在我们“飞”的烂泥坑边犹豫了一小会,也许是我们踩踏过的脚印给了她们启示,她们把鞋脱下放进背篼里,老的在前,小的在后,两个人手牵着手准备过烂泥坑了。我心里非常清楚,她们是根本过不来的。这两个女人看起来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困难人家,甚至比我们还要孽障,一般家庭的女人是不会来这河滩里背浪沫子的。我突然直起身子,大声地对着她们喊:“这嗒过不来,从那边弯——”我还没喊完,就被郭大头一把拉倒,他把我的脸恶狠狠地摁在沙子里。看到郭大头这样对付我,谁也不敢再喊着劝阻了,一来我们喊上她们也不听,二来谁都害怕郭大头“阴治”人。

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女人一步步向烂泥坑中走进,开始时她们还走得顺利,越走向中间越费劲,她们不会像我们那样两个脚片子迅速地交换,都是每一脚踩下去站稳了再踩另一只脚,而且她们两个人手又牵在一起,更容易把表面的泥层搅稀。终于,前面那个老女人的一只脚踩进去拔不出来了,后面的女孩使劲地把前面的老女人往出拽,可她不但没把那女人拽出来,自己的两只脚也陷进去了,三捣鼓两捣鼓,她们的附近已经完全变成稀泥了,再这样下去,她们两个人就会完全陷进烂泥坑。其实我们虽然每天在这里玩,但我们也不知道那烂泥坑究竟有多深。这时,我突然想起课本上讲过的红军过草地时,好多战士都被陷进烂泥中再也出不来的故事,心里就非常害怕,要是她俩真的陷进去,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

 

 

 

 

 

 

 

 

 

 

 

这时,我再也顾不得郭大头对我的“阴治”了,我勇敢地站起身大声地对着她们喊:“快把裤带解开往出抽腿,身子躺平往出滚!”实际上,我这时候给她们教的方法是唯一能够化险为夷的方法,可是,那个老女人可能认为我还是在给她们使坏,根本没有听我的话,两人仍然像两只被糖泥粘住腿的蚊子,在烂泥坑里毫无目的地胡跌办。不一会,烂泥已经把她们的腿完全淹没了,她们的上身都不能动弹了,只有两条胳膊在机械地摆动。现在,就是按照我的方法,她们脱了裤子,身子已经放不平了,也没办法滚了。

 

“救命啊!”“救命啊!”

这两个完全陷入烂泥坑的女人在挣扎完全无望时,终于发出了求救的呐喊。可是,在这宽阔的河滩里,除了我们这一帮半大子娃娃,她们的求救声谁还能听到呢?我恨她们不听我的劝告,一定要进这个烂泥坑,我也恨她们不按照我的方法逃生,现在自己把自己“定”在烂泥坑里了。

这时,我们都情不自禁地从沙堆里起身,站成一排在紧张地观看。那个老一点的女人拉着哭声对我们说:“他碎哥哥,求求你们无论如何把我的外甥女救上去,我死了不要紧,不能把我外甥女搭上,她是我闲木逛杆地叫来的,她还是个娃娃芽芽啊!”

听了她的话,我们都把眼光投向大头,我们心里都清楚,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这个家伙虽然才上了两年学就不上学了,可在生活中他确实有办法。可是,这时的郭大头却像半截树桩一样站着丝纹不动,脸上十分冷酷。

那个陷在泥坑中的老女人完全急了,她轮开胳膊“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巴掌,嘴角里霎时就流出了鲜红的血:“都是我这张臭嘴不好,他碎哥哥,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们,我给你们赔不是,我错了,你就救救我的外甥女吧!”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已经哭得满脸泪水。

可能郭大头一直在记恨这个老女人骂他“婊子儿”的话,这个女人一“赔不是”,加上那两个响亮的巴掌,看来是点在大头的正穴上了,这截“树桩”终于动弹了,他给我们下命令:去,把背篼上的背绳子全部解下来!

我们遵照大头的命令,立即解下了各自背篼上的背绳子,大头三下五除二把它们连接在一起,结成一根长长的绳子,他目测了一下,好像还不够长,他就把自己身上穿的汗褟子(衬衣)蘸湿结上,他提着这些复杂的绳子来到烂泥坑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了几步,把拴着他汗褟子的那一头抛向中间,被那女孩一把抓住,我们就趁着匀劲开始拉拽,可干脆拉不动,我们也不能使太大的劲,要是把绳子拉断就麻烦了。这时大头对我说:喊,让她把裤带解开!我对女孩传达了大头的命令,脸已经吓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女孩赶快把手伸进泥里摸索着把裤带解开了,我们再一拽,她的身子就出来了一截,大头又让我告诉她把手伸下去把裤子抓住,我们再一拽,就把她的身子连同裤子全从泥窝里拽出来了。

这女孩的身子刚刚被拽出来的那一刹那,我突然看见他的腰部和腿子像雪一样白,白得有点晃眼,可就那么一刹那,那雪白的部位就被烂泥完全给糊住了。

女孩被救出来,那老女人看来是松了一口气,她紧紧地抓住大头甩给她的绳子头上的汗褟子,一只手很自觉地伸进泥里解开了裤带,可她到底比女孩重得多了,我们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外拽,待她的腰部完全被拽出来后,她竟然一下丢开了绳子,一只手拉出她的裤子,像一头发疯的癞母猪,翻着、滚着从泥坑里爬出来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被我们从烂泥坑里救出来,这时候,她们的大部分身体都是光的,只是被稀泥给保护住了,她们也不太在乎羞丑了。和生命相比,面子是不重要的。那个老女人对我们千恩万谢,还要给我们下跪磕头,被大头和我拦住了。

大头把其他小伙伴们领上去了另一处沙滩,他把我留下,让我处理这两个女人的事情。我把她们领在我们平时耍水的那个回水湾让她们洗去身上和衣裤上的泥巴,我还在高处拔了一些水蓬让她们当做洗衣粉,让她们洗完了把衣裤晒在回水湾外茂盛的芦苇上,一会会就会干的。我告诉她们,待衣裤晒干后,她们可以去那河沿边,那里有我们已经撒出来正在晒的浪沫子,她们可以背上先回。

把她们安顿好后,我就去那一处沙滩找大头他们去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几乎每天都在盼再发生一次那天的事情,可是再也没有发生过。可那天那个女孩在刚被拽出泥坑时,身上那一坨耀眼的雪白,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多少年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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