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勤点的记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23:14 阅读(0)
执勤点的记忆
文/许志天
执勤点都不大。一二幢房子,几十个、十来个甚至三五个兵,守卫着某个执勤目标,害羞似地躲在城市及其边缘地带的某个僻静角落,不为人知地过着略显神秘的生活。它是最小的执勤单位,相对独立的战斗单元,但又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联系紧密,可谓小中有大,不可小看的。它像是一支部队向外伸出的一个有力拳头,也是共和国武装力量这棵大树上的一根细枝末梢。它的总体气质是安静的、低调的、内敛的,尽管每天也有歌声、番号声和训练喊杀声传出,但这点声音很快就被周围广大的岑寂所吸纳、消融了,使得它总体上呈现出安静的甚至有点落寞的风格。
它没有大部队那种千军万马的气势,大部分时间里,不多的士兵们在这里上哨下哨,日子过得重复而琐碎。所以它的故事也是细小的,很少会出现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原本素不相识、不同口音的一批青年人,从祖国的四面八方走到这个小小的点上来,结成一个家庭式的小团体,一起呆上个一年两年,三载五载,最后混得连打鼾放屁都互相熟悉了又各奔东西,这可以说是一段非常独特的人生经历。
我从浙江入伍来到安徽三十年,很多日子都是在合肥周边的执勤点度过的。三十头,四里河,少管所,庐江路,大蜀山,桥头集,骆岗机场,还有肥东肥西,巢湖白湖。东西南北中,几十年间转来转去,总是在合肥地盘上,只能说这是冥冥中的缘份。从担负勤务看,机场、油库、电台、电视台、监狱、看守所,也算不少了。我的青春岁月,就这样融进了这些执勤点,融进了营房、岗楼、训练场、菜地,还有一棵一棵或大或小各种各样的树。几十年过去,这些执勤点发生了很多变化。有的已经被开发为住宅小区,有的营区重新规划修整,营房改造新建,也是面目全非了。但是我们有我们的秘密路径,循着某条秘密路径,无论过去多久,我们仍能把它从记忆深处给重新挖出来。
今天我要说说执勤点的树。执勤点里外都会栽很多的树,从本质上看,一棵树和一个兵,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它惯于直立,姿态挺拔优美,落落大方;它忠诚,叫在哪里扎根就在哪里扎根,从不挑肥拣瘦;它翠绿,跟我们身上的军装浑然一体;而且它多情,善解人意,乐于倾听和陪伴,似乎会做思想工作,在任何情况下都懂得接纳、包容。
青春期的战士,难免经常想家,自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小情绪、小烦恼、小期待、小痛苦。父母生病了啊,考试落榜了啊,训练跟不上啊……在树下坐坐,摸摸,绕着转几圈儿,心结慢慢也就解开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将脸贴在树洞大声喊叫过,兴许也会有的吧。我总怀疑这些树上的枝枝叶叶,会因落满哨兵的目光,落满大家的感情而低垂下来,就像冬天的积雪让它低垂一样。我们离开执勤点,就把心中的某些东西往树上卸载,好像暂时寄存在这里一样。
我的第一个执勤点是在合肥北郊一个叫三十头的地方。进了院子只见大树森然,浓荫蔽日,非常清凉宜人,就像走进一个疗养院似的。我从新兵连下到连队当文书兼军械员,在这里一住三年,差不多每棵树下都留下了我们的青春脚印。有时候是在树下训练,有时候是在林子里遛跶,有时候是跟着卫生员老季练气功。老季是明光人,超期服役七年的老兵,想转志愿兵却一直没有转成。他说练成了气功就能通过手掌心看到老家的亲人,就像手上按了电视一样。有次他说他看到了母亲正在田里收割稻子,可我拽过他的手心看了又看,上面除了汗渍什么也没有。我跟着他练了几个月气功,只能感觉到手心偶而微微发烫,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老家的情景,看来还是功力不济,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