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心中总应有一盏耀亮生命前方的灯火

文/丁济民

 

人这一辈子，心中总应有一盏耀亮生命前方的灯火。

 

那是2007年盛夏的一件往事了。我清楚的记得，那天，罗兄打电话要我放下手头工作，拨冗去他的办公室。罗兄是某高校文物馆的馆长。白皙的面庞，中等个头，浓眉大眼的，很英俊内秀的军人形象，来校之前是部队转业的正营职干部。且我们曾一块外派去封丘农村摸爬滚打做扶贫工作一年。自然很熟稔，是关系很铁的那种。他说，我这里来了个喜欢书法的朋友，想请你也认识认识，顺便陪一次饭局。我问来人是谁，他在电话里笑道，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罗兄是多才多艺的人，转业几年间，靠自身的不懈努力，研创发明了几项国家专利，并有多篇文物专业论文在国家级期刊发表。这对于一个从军多年，又半路出家，非科班出身的外行人来说，假如没有愚公移山般刻苦忘我精神，由外行变内行的华丽蜕变，没有将自己置身于理论前沿阵地的卓绝，这一切都是妄谈。

 

 

 

到了文物馆，我才知道罗兄所说的“喜欢书法的朋友”，其实是两个在此地附近打工且衣服褴褛的外地农民。一个约摸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摸样。他们的脸和脖子都无一例外地被太阳紫外线晒得乌黑油亮，身子瘦削得象两块直立嶙峋的山岩，且脸颊上胡子铁青色，像是刚刚修剪过，蓬乱的头发好像不屈服于梳子的耕耘，倔强地弹起，留下一缕缕齿痕。看模样，他们像是刚刚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后临时虚空的轻松；那衣着，更象六七十年代战争片里风尘未尽的中原农民形象，一副疲惫憔悴的样子。身上的灰黑色的衣服染有钢筋的斑斑锈迹，白灰的擦痕，皱皱巴巴、褪的已看不清原色。那一瞬间，让我心中一热，依稀突然闪现出长年在外打工的我老家堂兄的影子来。

 

怪不得罗兄给我介绍时，竟说不出来人的姓名，只是说是在公园散步时邂逅认识的两个朋友，并说年长的那位喜欢书法，那位年轻些的是他们一块干活儿的伙伴。

 

这时，年轻的那人忙抢着说：是前些天，罗老师说了地址和给了我们名片，我们趁今天空闲就找来的。不难看出，他言语间透出冒昧与身份差异的微微羞赧之情。我暗想，呵，原来是这样。心含一丝情愫却没有显露出来。

 

可能是他们，象随处路边一棵小草一样的卑微和太过于普通，还是我心不由己的多多少少沾染了无良官场上、不易察觉的思维惯性，让我轻视得至今也想不起来他们当时是否自报了家门。

 

 

 

说话间，我发现那个年轻的农民颇为拘谨，怯怯地朝我笑笑，手脚好象没有地方摆放一样，而五十多岁的那位看样子很爽朗；一转身，就继续于罗兄馆内大厅铺好笔墨纸砚、宽敞的大条桌上，用生宣尽兴地“挥毫泼墨”了。此刻，大厅地板上已经摆放了他先前写好的十多张字体。我漫不经心地游弋过去，心不在焉地稍稍一瞥，就知道此人并无多大书法造诣，作品应属没登过大雅且为自娱类大众字体。我边看他写字，一边浏览着馆内琳琅满目的商周时代的文物。在听了罗兄对我的一些介绍后，一会儿，那位年长的农民谦卑地双手递过毛笔，并说要看我写的“字”，而不是客套地称“大作”。我说我也只是知道一点书法的皮毛，不谙其精髓的，并说我的主攻方向不在这里。就随手写了一幅，又把笔递过去，那人就不再客气，继续在罗兄给他准备的一打宣纸上一张张的尽情地写，罗兄就不厌其烦地一张张摆放在地板上晾着。此刻大厅里很静，走笔的声音象蚕吃桑叶般的沙沙作响。空旷的大厅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显得很温馨也很生动。很快，地上铺满了几十张他的书法“作品”，象一地白雪上覆盖了片片没有生气的败枝枯叶，说真的并无美感可言。我突然在心里多少有了点埋怨罗兄把那么好的宣纸无端地被他人糟蹋、浪费掉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