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是一纸零落的花瓣

四川邻水 | 灰姑娘

 

整理房间，无意中翻到一张已经斑驳、泛黄的黑白老照片，踮起脚，触摸一段旧时光。

 

这张照片已经半个世纪。是我们姊妹仨在父亲工作的学校的合影。那时我5岁，照片中瘦削的我穿着花布衣服，很不开心地噘着小嘴，因为刚刚哭过，眼角泪痕隐约可见。因为那时不知道照相是什么，以为会像打针一样疼痛，所以听说要照相了就躲得远远的。是母亲找到我，强行把我抱过去拍的。那时大弟弟4岁，小弟弟2岁，他们都穿着帆布衣服，衣服上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规规矩矩的，还各自拿了一本书以示爱学习。小弟弟长得肥滚滚、肉墩墩的，还有一张圆溜溜的脸，憨态可掬。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张照片。

 

几年后，爸爸也买回照相机和洗照片的设备，这吸引了很多学生，每天放学后就围在父亲寝室外要求照相，或者是围在门口，耐心地等待取照片。一旦照片到手，就听见有人大笑，或者是惊悚地尖叫，有的甚至激动地跳了起来。这个喊：“哎呀！我的眼睛太小了！”那个叫：“唉！笑得不自然！”一张小小的照片够他们观赏、议论半个小时，然后又交换欣赏。直到把那里站个坑，一大群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其他学校或者是单位认识父亲的，也邀请他去拍毕业照或者是标准照，有时候他也背着相机下乡。无论走到哪里，只要看到背相机的来了，人们总会像看“西洋镜”一样，一会儿就围拢来一大群人。很远就听到姑娘们开心地大喊：“照相啦！照相啦！”，然后蜂拥而至。为了让自己形象更好，显得更有知识一点，不管是否近视，小伙子们都要戴一副眼镜拍照。姑娘们则要在镜子面前磨蹭很久，把头发梳了再梳，把衣服选了又选，有的甚至借别人的衣服。打扮好了还要征求他人意见，直到大家都满意了，才去拍照。油菜花林深处、菜花前、开花的树枝下，是姑娘们拍照最好的去处。但最“洋气”的还是撑一把花雨伞，或者是很休闲地坐在一把藤椅上拍照。有些小孩缠着大人也来凑热闹，他们有的头发乱蓬蓬的，流着鼻涕，脸糊得像“花猫”；有的衣服上破出几个洞，或者是扣子打错“亲家”，可在照片里却笑得那么甜蜜开心。有的小孩因家庭拮据，被大人拒绝，挨了揍却仍然大声地哭喊着，“我也要照相！我也要照相！”这时候，父亲总会网开一面，免费给他们拍一张。

 

拍照后的第一步就是冲洗胶卷。关掉所有的灯后，父亲在黑暗中进行“暗箱操作”，完毕后取出胶卷，打开非常朦胧的红光灯，把胶卷在药水里翻来覆去地冲洗，直到胶卷里面的景物完全反应出来，再在曝光机上一张一张地曝光。曝光和显影是洗照片很关键的一步，时间太长了，洗出来的照片黑黢黢的；时间太短了洗出来的照片又是灰蒙蒙的。父亲把曝光后的相纸放进显影液里，接下来的工作就由我和大弟弟负责。能够帮上大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这让我们很有成就感，也觉得非常好玩。等照片里的人或者是景，魔术般在显影液里慢慢反应在相纸上，觉得清晰度差不多了，我就赶紧把它夹进定影液里浸泡十多分钟，然后再交给大弟弟烘干，切边，就完成了洗照片的所有程序。

 

那时，自己的近照，是朋友或者是同学之间互相赠送的最好的礼物。为了让照片更加好看一点，我们用颜料把照片涂成彩色的加以美化，视觉效果很好，当然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看父亲生意那么红火，有几个亲戚、老乡就拜他为师，学习照相和家电维修。有了技术，不久，这几个原本家庭很困难，而且又住在偏远落后乡村的徒弟，都收获了迟来的爱情。只是有个徒弟在学习期间，烘烤完照片后，忘记了关烘烤机，引燃了父亲床上的罩子，差点引发一场大火灾，直到现在想起我们都仍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