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故乡那两眼清泉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9:04 阅读(0)
呵，故乡那两眼清泉
袁 军（甘肃定西）
这次回到故乡，我又见到了那两眼波光粼粼的清泉。它就像一对孪生姐妹，用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两边的大山，见证着小村的四季更迭，草木荣枯，发展变迁。
我们的小村，坐落在两山夹一沟的胳膊湾里。两眼清泉，静静的躺在十里开外的涧沟里，它既是人们的饮水之源，也是牲畜辛苦劳作后的畅怀之地。干旱少雨的年月，两眼清泉解决了村民饮水方面无尽的隐忧。
记得小时候，每遇天旱年份，去岁蓄积在旱窖里的天然降水或冰雪就枯竭了，人们不得不去十里路以外的两眼清泉去取吃水。
一条蛇一样蜿蜒的深沟一直从湾脑延伸到沟口，两边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人们从悬崖峭壁间开凿出出一条羊肠小路，小路尽头就是那两眼汪汪清泉。虽然相隔咫尺，颜色味道却全然不同。左边的一眼颜色幽绿，味道苦涩，大家叫做“苦眼泉”。右边的一眼晶莹剔透，在太阳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味道甜美，大家称作“甜眼泉”。
大人们都出工劳动去了，挑水的任务大都落在孩子们肩上。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相约去挑水。只见每个孩子肩上挑着两只或大或小的木桶嬉闹着、追逐着向间歇泉奔去。有的为了显示自己肩挑的技术，竟然能双手离开扁担，让两只水桶在空中旋转飞舞。到了泉边，大家排好顺序，将木桶依次排列在泉旁的平地上，后面的打闹嬉戏，前面的开始取水。只见他们俯下身子，双膝跪地，用提前准备好的木制“瓢”子，小心翼翼的将清亮亮的泉水一瓢一瓢舀入木桶。将泉水舀入木桶的过程必须小心谨慎，轻手轻脚，一不小心，便会将泉水搅浑，招来同伴一片斥责声。
天越来越旱，吃完存储窖水的人家越来越多，人们便不得不错峰甚至起个大早去排队取水。往往早晨睁开惺忪的双眼，顶着星星，就急急忙忙摸黑去“抢”。有时，好不容易等到自己了，却只剩下泉底一丁点儿泥糊糊，我们百倍珍惜的等够一瓢便迫不及待往桶里舀一瓢，或用毛巾将渗上来的水吸干，再将毛巾里边的水拧到桶里，攒够一担水往往需要一两个小时。然后爬上陡峭的山坡，沿着尘土飞扬的小路，吃力的向前行进。每个人肩上的担子一闪一闪高低起伏，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桶子里面的水漂也随着泛起波纹而水并不溢出。回到家时，已是太阳微露，伙伴们已经大汗淋漓了。我们便遵从大人的嘱咐，往水里面加入两大碗浆水和食盐，再用擀面杖左右搅拌旋转，就能够更快的澄清。
那一次，我从凌晨四时起个大早去排队取水，好不容易盛满一桶水，走到半山坡，脚下一个趔趄，人仰马翻，眼睁睁看着盛满水的桶子滚入沟底，差点把我气了个半死，只能无奈的大哭一场，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苦楚。
随着旱情加重，仅仅那眼“甜眼泉”已不足以支撑我们村庄二十多户人家的饮水负荷，为了保证人的饮用，各家各户不得不省却了“甜眼泉”的牲畜饮水供应。于是，牲畜的饮水由“甜眼泉”转移到“苦眼泉”。“苦眼泉”的水真的非常苦涩，你尝一口，就会苦的浑身打颤和呕吐不止。
那时，我家养了一头棕红色骒马，它陪伴着父亲春种夏收秋耕多少年。由于家里穷，购买或者喂养两头牛或两头驴配对拉犁都需要更多的资金。所以，这匹平时看似温顺而拉起犁来却永远昂着头，虎虎生威的骒马就勇敢的承担起了双重的重轭。至今，那独自奋力拉犁，扬起长鬃，屁股鼓圆鼓圆，浑身储满力量的雄姿依然挥之不去，历历在目。
“甜水泉”储水充足的时候，每当歇工的时候，我就拉着我家的“宝马”直奔泉边。只见它两只前蹄微曲，勃颈伸长，咽喉至腹部一鼓一突，不停的发出“咕咕”的响声，一气呵成后才鼻孔圆睁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顿时精神抖擞，仿佛所有的困乏和疲倦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让你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渴骥奔泉”……少不省事的我，还要双脚扣击马肚，骑着它去爬上长长的陡坡，趟过厚厚的尘土飞扬的黄土路……现在，每当回忆起我的老马托着我，鼻孔圆睁、喘着粗气、几步一歇艰难爬坡的情景时，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愧疚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