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是一条狗

 

黑豹是我家的一条狗，它在我家生活了十几年。它似乎从天而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最后又默无声息地离开，没带走一丝尘埃。

　　那是一个冬天，午后的阳光异常温暖，敞开的大门外滚进来一团毛绒绒的小黑球——一只小小的小狗崽。没有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周围的邻居没有丢小狗的）。小狗就在我家住了下来，小狗崽浑身乌黑，胖胖乎乎，虎头虎脑的，母亲给它取名“黑豹”。

 

　　黑豹刚来时还没长牙，只能每天喝稀饭，最多放点菜汤，它也啪嗒啪嗒，喝得不亦乐乎。它很活泼，也很健壮。它成了四岁弟弟最忠实的小跟班，每天跟在弟弟屁股后满村溜达，在弟弟膝盖上吃饭，和弟弟在一个被窝睡觉……慢慢地，小黑豹可以吃芋头，吃煎饼。为了给黑豹打打牙祭，弟弟就带着黑豹漫山遍野捉蛐蛐，捉一个，吃一个，忙得不亦乐乎。那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不好，难得吃一次肉，但身为小狼狗的黑豹却在粗茶淡饭中活得很快乐。

 

　　黑豹在弟弟的宠爱中成长，很调皮，也会闯祸。春天，母亲买了几只金黄的小鸡，小鸡叽叽喳喳满院跑，黑豹也兴奋地满院欢腾。傍晚的时候，母亲发现小鸡少了两只，后来在南墙根找到了小鸡的尸体。小鸡是被黑豹咬死拖到那个地方去的。弟弟不在家，黑豹缺少了靠山，黑豹自知做错了事，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但依然没躲过一场棍棒之灾。从此之后，黑豹再没动过任何一个小动物。

　　黑豹慢慢长大，长成一个精神抖擞的小狼狗。随着弟弟上学，黑豹也结束了它的流浪生活，它的脖子上多了项圈，身后拖上绳索，西墙角的大杨树成了它的家。黑豹长大了，它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它守家护院的职责。经常来家里的亲戚邻居它都熟悉，它们来了，它就站起来摇摇尾巴，算是打招呼。但如果推开大门的是一个陌生人，黑豹就会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大嘴一阵狂吠，光那样子就让人望而却步。黑豹的耳朵特别灵，半夜里，只要周围有一点动静，它就会汪汪叫个不停，所以有黑豹在，周围十几户人家都觉得特别安心。可能黑豹太能干了，这也阻断了一些别有用心人的财路。一天夜里，有人往狗窝附近扔了一块牛肉，经不住诱惑的黑豹吃了几口。第二天发现时，黑豹已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我们都以为黑豹没命了，弟弟吓得呜呜哭个不停。爸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它灌了一些肥皂水，黑豹吐出吃的东西，竟然慢慢苏醒过来。黑豹苏醒后依然很虚弱，弟弟就领着它从村东头的家踱到村西头的卫生室去打针。

 

　　我们村就一个卫生室，两间房，一个医生。医生的医术并不高明，最多也就包扎包扎伤口、治治感冒发烧拉肚子之类的小病。猫啦、狗啦出现点问题他也给治，医务室也卖老鼠药，很管用。每天放学后，弟弟就带着黑豹去医务室打针。黑豹比小孩子都听话，打针很配合。但这样去了两天，医生在打完针偷偷给弟弟说，以后晚上再带着狗来，晚上人少，白天给狗打针有人说闲话。黑豹真是年轻，没打几天针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

　　一年又一年，我们由原来的老房子搬到了路边的新家，弟弟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去外乡学手艺。黑豹老了，原来油黑发亮的毛渐渐出现了灰白色。它的动作不再灵敏，叫声也不再震耳，多数时间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一种思索，一种回忆。

 

　　由于刚搬新家，院子里乱糟糟的，母亲晚上就把黑豹的绳索解开。一天半夜里，母亲听到黑豹在一阵狂吠之后又趴在门口呜呜地叫唤。母亲起来打开门，黑豹就引着母亲去后院。后院黑乎乎的没有灯，母亲有点害怕，她爬上楼梯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就进屋了，黑豹也停止了叫唤，紧跟着母亲，在屋门口趴下。第二天天刚放亮，我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我们邻居的狗都被药死了，我们家后院赫然扔着几块用铁丝绑着的猪头肉，黑豹一口都没吃。“黑豹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它不会再上当，狗是通人性的。”母亲这样跟邻居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