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儿时年味道

 

 

 

今年立冬过后，气温骤降。一连几天，阴雨绵绵。望着窗外似乎要飘雪的天空，感觉新年就要到来。是啊，英国诗人雪莱不是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在儿时的记忆中，一年是那样的漫长。俗话说，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不是吗？儿时的我整天盼着冬天，盼着下雪，盼着过年。盼望着吃妈妈做的麦芽糖，盼望着穿上新衣服，盼望着到亲戚家去拜年，盼望着被炊烟弥漫的小山村里飘散的油香和鞭炮的火药味。正像鲁迅《祝福》里所描写的鲁镇过年的景象：“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五更将近时候，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连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鲁迅描写的鲁镇鲁四老爷家过年、祭祀的盛况，在我的老家金寨斑竹园，在我儿时记忆中那个遥远的小山村，似乎更为隆重，年的味道更浓，更回味无穷。

 

 

 

到了腊八节，吃了妈妈煮的腊八粥，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年的味道越来越浓。到了腊月中旬，屠户的生意渐渐走红。家家要杀猪宰羊，必须先要预约日子。因为杀猪或宰羊的那一天，不能与家里的任何人的属相相同，必须得避开方才吉利，而且要看屠户有没有时间。同时，杀猪早了，怕到过年时吃完了；杀猪迟了，又怕猪肉腌不够味。我家一般是在腊月20那一天，提前跟屠户约好，因为万屠户就住在我家对面，是老邻居，颇为好说。到了那一天，提前烧好一锅开水，待屠户到了，约上村里几个年轻人帮忙，从猪圈里把猪套出来，放倒在案板上，大家七手八脚的摁住，万屠户熟练的放血、吹气、去毛、劈开、剁肉......两三个小时，猪肉就全部搞定。到了晚上，还要请生产队队长以及村里每家一人，来家里吃晚饭，叫做：“打衁”。大家不管平时关系好还是不好，吵嘴还是打架，就着这过年前的打衁，大家围着火笼，围着吊锅，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年中的恩恩怨怨，也就消散。

 

 

 

转眼到了腊月24日。这是我们老家过小年的 时候。过小年，称作“送灶神”。头一天晚上，家家都要在灶台上烧一柱香，摆上三碗菜。让灶神到天宫向玉皇大帝禀报人间的情况。第二天一大早，家家要举行祭祀仪式。首先是供菩萨。要摆上三茶五酒，一柱香一盏灯，加上三牲（一只鸡，一条鱼，一块肉）。然后燃烧火纸，点燃鞭炮，家人一一给菩萨磕头，祈求保佑。待火纸燃完，再撤走祭品。接着开始举行供祖先的仪式。与供菩萨不同的是，供菜须是热的，且要八碗菜。八杯酒，八双碗筷，八把椅子。一柱香一盏灯，烧火纸、燃鞭炮，磕头祈祷。那摆菜、摆桌椅、布置碗筷，都不准小孩子碰。特别是碗筷，大人要反复数几遍，多一双不行，预示明年家里要死人；少一双也不行，会得罪祖先，就不会保佑家人。听大人们这样说，小孩谁还敢去碰呢！等这一切仪式举行完了，再重新烧菜，一家人才吃年饭。

 

 

 

小年过后，年的味道更浓了。一般在25日开始吊酒，把先前酿好的米酒或稻酒，放到锅里，锅上架好吊酒的工具，把酒糟放在锅里，锅上面放着酒甑，酒甑上再放一口锅，锅里注入凉水，酒糟煮沸，酒水就会顺着竹管流淌出来。到了26日，就要打豆腐了。将先前泡好的黄豆，用石磨磨出豆浆，然后把豆浆倒在四角系起的布单里，轻轻的摇动，过滤出豆汁，再把豆汁放在锅里煮开，舀到木桶里，点上石膏，盖上盖子，大约半小时后，就成了豆浆，把豆浆放到木头模子里包好，上面用石头压住，一个时辰后，等豆浆的水过滤完，又白又鲜又香的豆腐就做好了。晚饭后，大人们还要炸豆腐，因为豆腐要趁热炸，才省菜油。把豆腐切成2公分厚，一块一块放到油锅里，炸成焦黄后捞起，放到陶缸里，撒上盐，加上水。一直可以保存到来年的三、四月。在大人们忙着炸的时候，我们小孩就趁热拿一块刚炸好的豆腐，大嚼起来。那种外脆里嫩的热豆腐，好吃极了。山村的夜晚，家家灯火通明，空气里也飘散着阵阵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