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 白居易 王勃 王维 孟浩然 李白 杜甫 李商隐 | 宋代诗人: 辛弃疾 苏轼 柳永 李清照 王安石 欧阳修 | 清代诗人: 龚自珍 曹雪芹 钱谦益 纳兰性德 王国维

方挺:雪中送炭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3:26 阅读(0)

方挺:雪中送炭

 2020年的尾声,天空飘起纷扬的大雪,不由得让我想起22年前那个寒冬。那年,父亲决计要自己烧人生中的第一窑炭,定要烧出一窑好炭!

“三九四九冰上走”,大别山的腊月寒风呼号,泥土早被冻得坚若铁壳,阴冷的白昼化不了冻,小河里的冰便一天天厚下去,河床终变成一根白练似的巨冰。田埂、小路和稻场被冻裂了,张开嘴巴,深深浅浅纵横交错,如同父亲手脚上张开的口子,看着叫人生疼。
清晨,阴沉得厉害,屋顶、窗户、草木上照旧结着厚厚的白霜,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溜子,晾挂面似的。我缩在被窝里,天色微熹中听到窗外霍霍磨刀声。等我起床,父母已经脱去棉衣,换上单薄的卡裤褂,各自在腰间绑上刀鞘,别上弯刀斧头上山去了。
椿树湾离村庄最远,我行在踪迹难辨的山径,脚下层层叠叠的落叶隐藏着秘密,也遮盖着危险。叶子几乎落光,残留的像一条条破布,寒风中斜斜扯起来。落光的倒好,树枝灰褐干瘦也颇清爽。山林比夏天通透,只是灰蒙的天色总在上面抹上浓重的水墨,看不清楚。石头突兀,山溪枯涸了,省略叮叮咚咚的声响。万籁俱寂,“扑通”一声鸟飞过去,凛冽的风随之抖动。要想找到父母并不难,只要竖起耳朵寻那砍斫之声便可,但往往并不准确,或许是风把声音吹得七拐八弯使然。渐近,刀斧与木头撞击声并不清脆,如闷在罐子里的男中音,短促低沉,却十分有力,每一次声响都伴随着大山震动似的。山高而陡峭,他们连卡褂也已脱去,头顶上升腾起白雾。父亲说,烧炭最好用黄粟树。我们把适合烧炭的好木从山上一根根扛下来,十天下来,门口已经码起了一堆。
 
紧接着是挖窑。村前一条小河,汇聚着各个山湾的溪水。河床太低,村民要用河水种庄稼,便在河中拦起大坝,储满水便可沿边缘的沟渠灌溉田地。但山区不像平原,爆发的山洪犹如猛兽,尽使着不羁的野性,刚建好的大坝没两年便在洪水中一溃千里了。靠岸残存的土坝,正好可以从断面挖窑。于是接连几日这里便是父亲的“战场”。大地似乎冻实了心,被坚冰结起的土块比石头还硬,父亲把铁钎、铁锤都使上了。
烧炭,于父亲是第一回。“向晚天欲雪”,浓重的天幕由四周几个山尖死命地撑起,给人间争得一点呼吸的空间。父亲开始装窑。窑洞下铺上一层干柴,他爬下身子,一次次将半米长的木段抱进窑洞竖立排列,直到洞口。窑洞上方留有些许气孔,父亲点火后用泥土封住洞口。未几,坝顶上冒出几缕青烟。它们是不是狼烟呢?被父亲排列整齐的木段似乎变成了秦兵汉俑,它们在结束自己普罗生命之后,又在地下开启另一段生命旅程,而一旦重见光明,便给人间送去热和希望。
 
------
 
对,它们不是木,也不是炭,是父母黑色眼眶中迸发的新希望。那年我从县城毕业分配至供销社。当我拿着一纸通知书好不容易找到“单位”时,方知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供销社早已解体,原有职工都已下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父母瘫软在地。对于祖祖辈辈跨不出大山的农民而言,读书成为山里孩子的捷径,“包转户口包分配”,我的身上凝结着整个家族的命脉和希望,心中的信念犹如那个冬天被长久冰冻的土地般坚实。“认命吧”,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父母纠结在两种命运和选择的极度苦恼之中,不停地为我四处奔走。
长久以来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们,生活断然不能失了希望,有希望就有奔头,尽管他们自认的希望并不实际代表什么。他们听说如果上面有“人”,可以等到下年重新分配。他们想起在县城工作的一门远亲,决定上门试试。那时县城不像现在,家家烧着煤气罐、煤球炉,冬天取暖还是用传统的木炭。城中木炭精贵,不说价钱贵,就是想花钱买上一篓好炭也不容易。农村人舍不得烧炭,冬天用晒干的油茶籽壳烤火,不但烧得时间短,还冒烟,好在不用花钱。烧炭是体力活,更是技术活,对木头要求也高,故只在二十里外的大山有两家。父亲决计烧炭就是想省下买炭的钱,自己烧好送到县城,毕竟重新分配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 2013-2022 古诗集 | 古诗词大全 诗词名句 古文典籍 文言文名篇 唐诗三百首 宋词精选 元曲精选 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