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生活随笔

上午十点多钟，我终于挤上了从合肥到南昌的火车，是那种“绿皮”火车。所幸的是，我买到了有座位的票。因为“绿皮车”有站票，车上人多天热，汗水的馊臭味始终不绝于鼻腔。当然，火车开起来时风驰电掣，两边打开的窗户钻入的疾风让人缓解点炎热。但是这趟车几乎站站都停，跑一段时间就减速下来，坐在座位上就汗流浃背了。

让我懊恼的是，“香烟、啤酒、矿泉水；瓜子、茶干、方便面；面包、扑克牌、火腿肠……来，让一让……”间或响起，更增添了几分炎热。我放好行李，准备闭目养神，达到“心静自然凉”，却被一阵相声表演般的促销又让搅得无法安宁。原来是一位列车员在推销纪念邮票，正好在我座位边过道里。只见他身着工作服，打领带，衣领上夹着“小蜜蜂”，声情并茂，侃侃而谈。看着他湿透的胸口，受他饱满的情绪的裹挟，我只好睁开眼烦躁地接受这送来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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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也让我得以有空注意到茶桌对面的一位旅客。这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士在我后面一站上的车，他穿白色短袖衬衫，脖子以上全是一样的干净，除了眉毛，头上、脸上一丝未留，从他雪青的胡碴可以看出他是个大胡子。他把包裹放到行李架子上，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对眼前的表演和周围的嘈杂、炎热全然不顾，好像对我的不礼貌审视也毫无察觉。

经过一上午折腾，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车厢里开始弥漫着方便面、火腿肠、茶干、面包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我越饿越讨厌方便面味道，这种环境更令我心烦意燥。细瞅这位先生，他从包裹架子上拿下行李包，把书放进去，从包里拿出一个方便袋子，又把包放好；接着他在茶桌上慢条斯理地打开方便袋子，里面露出四个翠绿色的粽子，只见他摊开一个白色的食品袋，从粽绳疙瘩处按顺序解开洁白的粽绳，立即，一个白玉般的三棱锥形粽子闪着洁白的光亮出现在眼前，紧实的糯米饭边上染了点芦苇叶子的青绿，我似乎闻到一股清新的饭香飘到我的眼前。就在我咽下第一口口水，准备接受他饕餮的考验时，他又打开一个食品袋，露出了些许晶莹的白糖，接着又从大方便袋边上抽出一双雪亮的不锈钢筷子。他一串娴静的动作让我都怀疑我不是坐在这恼人的绿皮车厢里，而是身处某个高档餐厅。再看他，用筷子轻轻地夹起剥开的粽子，轻轻地蘸一点白糖，小小地咬一口，慢慢咀嚼，再蘸一点白糖再咬一口……一点也感觉不到他是饿了才吃的，也不像在火车上在吃东西，只觉得他是在享受一顿快乐的午餐，旁若无人，恬静优雅！

 

此事已经过去近十年，每当我忍不住狼吞虎咽时地吃东西时，每当我急躁失态时，我就想起这个场景，我就提醒自己要有涵养、要优雅点。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感受过这种优雅，只是生活环境让我变成急性子，吃饭快、说话快、做事急。

母亲总是说，父亲是个慢性子，做事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特别是吃饭，他总是慢慢地划一口饭到嘴里，慢慢地嚼，再夹一筷子子菜，细细地品味，感觉他不是在吃饭，是在享受。我曾偷偷地在他旁边观察过，他吃饭那种境界好像是在感念食物的恩赐，也像在回味人生……平时还好，农忙季节，父亲的吃饭节奏十有八九都是吵架的导火线。

“就在那里慢慢吃，慢慢吃，天都晚了……”母亲是个急性子。

“男人吃饭如虎，女人吃饭如数，你是女人在数饭吧？”

如果不是事情真太急了，父亲也不说话，慢慢吃他的饭。

有时也冒几句：“雷公老爷还不打吃饭人呢，催工不催食，以前地主也不催长工吃饭……”他不紧不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