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往事——外号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2 05:24 阅读(1)
煤矿往事——外号
【散记】
李兴国（山东青岛）
干了煤矿后才知道语言是分环境的，比如矿工在井上说的话和在井下啦的呱内容就不一样。
在井下全部清一色的男人，光着脊梁的汉子们可以随处撒尿，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这谈那，他们论酒量、听荤段子、讲女人，仿佛谁的酒量最大谁是英雄，谁啦的呱最骚谁的知识最广，谁讲的故事最黄谁的学问最高。新鲜出炉的段子固然最好，实在没有了就絮叨复习从前的。但有一点仿佛约定俗成，就是不嚼舌头，他们认为那不是爷们的事。
工余时间如果有人讲些高大上的事，他们会觉得那是在糟踏时间，既使你把国际形势分析的再透也没人听“哎哎哎，说啥呢！那些梳着背头戴着眼镜的人比你知道的多了去了，你就别在这耽误功夫了。”
其实这是他们自娱自乐打发孤寂的一种方式，与个人素质、文化修养没任何关系，上井后照样一本正经的谈天论地。
除了乱谈一气外，矿工最大的一个爱好是给别人起外号。半数以上的人都有，有的甚至不止一个，这些外号就像文人的笔名和字号，只是无署名权罢了。如果没混上个外号，如同干了大半辈子没当上一回先进，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用找起名大师，也不用请风水先生，一个人的言谈举止、脾气性格、个人喜好、甚至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是起外号的素材。信口喊来，其中不乏点睛之名，精彩的如诗人骚客的妙手偶得。
比如某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吹善啦，酒场上啦、工作中也啦、路上见个面也拽住手啦半天，好了，外号就叫“大啦”，再冠以赵钱孙李的姓氏就是他的专属名字；有人性格娘干活慢，年长的就叫“大娘”，年轻的则叫“妮”，若加上排行的话，亲切的就像站在大门口同邻舍百家打招呼；有的人叫“棒子”起因是人家对酒瓶子的别称；至于“晕子”“地漏”等，甭打听肯定与酒有关。
有时两人互相起，有时共同给别人起，反正谁也不在乎，谁也不会恼脸。大不了一个“靠”字，顺便朝起名者甩出一把炭泥。
起名也和作诗一样，有时需要“推敲”。一工友外号“臭油”，主要特征是长的黑，其实在采煤面上是看不出黑白的，等上井洗完澡后你才发现“嚯，怪不得叫你臭油呢，你昨还不如不洗白呢”据说当初有人建议叫“沥青”，说是显得上档次，可起名者坚持自己意见：就这纯度叫“臭油”已相当不错了，再说这名多接地气。这一“推敲”差点让工友急了“看你们争来争去的，在村里人家都叫俺“烟子灰”。
在井下拉呱有时也会招来外号。某工友爱讲笑话，大致意思是某人在商店看人家女售货员长的漂亮，就故意跑到女性用品前问这多少钱问那怎么卖，东拉西扯没完没了，害得人家没办法了嘟囔道“流氓”，那人却故作没听清：“多钱？六毛，六毛不贵。”笑话讲完了，“六毛”的外号也落下了，有人尊称他为“老六”，有人亲切地称他为“六儿”。
叫顺嘴了难免有失误的时候，一次在游乐场，一工友大概忘了是在井上，直接喊“六儿，领孩子玩呢”，害得人家直递眼色。过后儿子问：“爸，人家怎么喊你六儿呢”“去，小孩子不懂别问，那是爸爸在单位的工号。”
谁能想到在这五花八门的外号背后还有许多故事呢。
故事一：外号能升级
赵光明，采煤队的一名副班长，干活麻利，安全意识高。但平日说话爱夸张，“张开嘴没有下巴骨”。比如他夸自己骑自行车：快的能把后面三个骑“250”的累得不再撵他。善名者便给他送上“万折零”的雅号，意思是一万句话没有一句真的。工友们都称他“老万”，带的徒弟不明真相，礼貌地称“万师傅”，惹得大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