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再叫一声娘

 

文/刘继臻

 

 

“娘，我回来了。”

 

“娘，饿了，饭做好没有？”

 

“娘，这次期末考试，我数学考了100分。”

 

“娘，……”

 

小时的我，有什么事，都想对娘说。

 

在外面疯跑一天，腿还没迈进门槛，先向屋里叫一声娘，娘一声“哎——”，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拽着娘、缠着娘，一个劲地问娘：“饭快好没有，饭快好没有？”娘总会疼爱地拍打我一下：“臭小子，吃化石胆了，咋就饿得那么快？再等等，再等等，娘马上就做好了。”看着娘做得饭，口里那叫一个馋。

 

每逢在学校取得好成绩，尤其是期中或期末考试考了满分的时候，我一定会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向娘报喜。这时候，娘一定会比我还高兴，会情不自禁地对我说：“好啊，算娘辛苦没白费。不过，要是能在下一次也考个满分，那样娘就更高兴了！”于是，我又投入到下一轮的努力中......

 

娘是我的避风港，娘是我的指路灯，娘是我前进的永动机。我们家孩子多，娘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我们每一个孩子，却从来顾不上关心她自己。小时的我，根本不懂得人间的苦难，也体会不到娘为了我们一大家子尽可能过得好一点而默默付出的滋味。娘有难处我不知，我有难处总向娘洒。饥了、饱了，热了、寒了，烦了、累了，困了、倦了，统统向娘发泄，娘就像一个大容量的收集筒，你什么都可以往里装，而不用考虑放得放不下。印象中，小时候的冬天特别的冷，忘不了在学校读书时的那个情景，手冻得通红，脚冻得直跺，一放学，箭一般地直射向家里，若见娘在炕上，定会摔掉鞋子，蹦到炕上，把冰冷的小脚丫子插到娘的怀里，让娘给温脚，娘用她的体温把我的脚温得暖暖的。在外面做了什么错事或惹了什么麻烦，怕大（da）打,但不怕娘，娘总是循循善诱地教育——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娘的教育对我后来形成正确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记忆中娘从不会骂人，也不骂孩子，有时发火了，只是咒她自己。我不想让娘咒她自己，一般不惹娘生气，但也有让娘生气的时候。比方说，我逃学了，不想做作业了，娘知道后，都会显得很伤心的样子，不骂我，但一定会给我讲道理。人为什么要念书？大人们受苦受累为什么还要供孩子上学？并结合身边事、身边人为例，让我明白有文化与没文化的区别，读书与不读书的截然不同。娘几乎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通过娘的引导和教育，我明白了学习的重要，也增添了学习改变人生的希望和力量。

 

在娘的悉心呵护和言传身教下，我成长得顺风顺水，身体倍儿棒，学习倍儿好，小升初时，成绩位列全乡第六，一学期过后，就跃升到全校第一。这里面有我的努力，更多的是娘的教诲和付出。因为学习好且年龄小，我受到老师的特别关爱，受到同学们的羡慕和追捧，那种受到青睐、受到重视的感觉，对一个刚刚涉世的少年来说，可谓美醉了！自觉不自觉地有些小骄傲、小得意，甚至有些飘飘然，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那里曾会想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就在我即将要初中毕业的时候，天大的灾难降临到我的家里，疼我爱我的正值盛年的母亲突然离世，这对我是莫大的打击，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无常和人生的苦难。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母亲的去世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改变了我对世界、对社会的看法。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在我眼里、在我心里看到的感到的都是一片片灰暗，一股股悲痛。世界是灰色的，生活是灰色的，自己是异类的，特别是听到别的孩子妈长妈短地谈论的时候，自己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也就是从那时起，“娘”这个词被我用语言的钢筋混凝土给封存了起来，再也没有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