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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写给父亲的回信

作者:黄龙后裔 发表于2017-10-04 14:07 阅读(0)
 
                                                                             那封写给父亲的回信
 
        那一年春节前夕,父亲寄给我一封沉甸甸的家书,一车的叮咛与嘱咐。因为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我的一位中学校友,刚刚工作在长春,又是大婚不久,却夫妻双双陨落与一氧化碳中毒。父亲是触景生情,或者是怕对号入座,才把这惊人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内告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我。
        我了解父亲,他这么多年独自拉扯我们姐弟几个不容易,如今儿子长大了,又不在自己身边,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他将没有勇气再活下去。所以,我必须立刻给父亲写封回信,我不想让父亲那难眠的长夜里再亮起一盏灯。
       尽管我每次给父亲写信,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报上平安,只为了释放父亲对我的牵挂。可这次是个例外,我要把真实的情况亲口告诉他,让父亲凝结在眉心的牵挂换成舒展的宽慰。
       我在信中这样写道:牵过我的老父亲啊!前些日子,我的每日三餐都在上演厨房烟雾战。都是我对火炕的原理不甚了解,不会排除炉膛倒烟的故障。尽管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但都无济于事。我只好在每次生火之后,把房门敞开,请室外的寒风置换室内的烟霾。而我则呆站在寒风里,望着似乎断了气得烟囱束手无策。
       就在几天前,有位收废品的老人从我家门前路过,见其情景老人停下手中的三轮车走了过来,还与我打招呼:“孩子!烟囱不出烟啊?”
       像这样收废品的人,在我们这里是司空见惯的,我只是下意识的答了一声,不予理睬。更不用说我当时心情很糟。
       可老人并未因我的怠慢而离去,相反却走近了我家的房门,他先用厚厚的棉手套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再弯下腰,探头向厨房内望去。我在诧异,老人则转过身来接着说:“孩子!这屋可咋住人啊!快来到年了,千万要加小心啊!”
      老人的热心让我不免有一些尴尬,我立刻纠正了自己的态度。“是啊!可遭罪了。”
      他看上去有六十多岁,高个头红脸膛,身穿一件印有单位名称的黑色劳保棉大衣,但一尘不染。从其三轮车上装载的收获看去,老人与其“同行”有所不同。他收上来的东西很少,不足半三轮车,却废品的品种单一,除了一些锈渍斑斑的废铁以外,就是几捆绑扎结实的旧纸箱子,因而看上去没有那么凌乱与杂碎,不难看出老人是业余的,至少他收废品是有选择的。
       我赶紧接着老人的话题,语气带着请求:“大爷!你有什么绝招没有?”
       “孩子!先别着急,等一会儿屋内的烟雾放干净了,我帮你瞅瞅。”说着,老人先来到了阳面的客厅外,隔着窗户勘察着室内的究竟。而我如同深陷沼泽的牲灵,紧紧地抓住了岸边那惟一的一棵稻草不肯放手。跟随老人身后,听老诊断。
      室内的烟雾放完了,老人走进了客厅。他思索了一下吩咐我用煤油炉烧上一锅开水;把室外的冻土墙搬倒了,取一块拿进屋来捣碎了;再用开水和成泥备用。而老人要回家一趟,把车上的废品送回去。顺便取一些改造烟道必用的工具及物品。 此时,我除了发自内心的感激,就是像偶人似的按着老人的吩咐忙活开了。
       泥和好了。老人也回来了。还带来了几节旧炉筒子,一把斧子,一根铁钎子,外加几块砖。我急忙把车上的物品搬进屋去。可老人却顾不上休息一会儿就开始动工了。老人首先把那几节炉筒子套接起来。然后又把这长长的炉筒子斜置在烟道与烟囱之间,我恍然大悟,暗暗地佩服老人的聪明与高超的解决问题的能力。我看出来了,那横卧的烟道与垂直烟囱及斜置的炉筒子三者之间围成了直角三角形。我不禁责怪自己,曾经两次参加高考,虽两次都与大学的校门擦肩而过,可也应该懂得勾股之和大于斜边的道理,也知道烟雾的密度小于冷空气的密度,所以,烟雾只选择上升,它不会低着头舍近求远。
       施工结束了,并获得了较满意的效果,我赶紧端来热水让老人洗手,又搬来了椅子,请老人坐下来歇一会儿,我要陪坐在老人身边唠会家常。
      原来老人是国营粮库的退休职工,住在一公里以外的平房。在市内工作的儿子劝他搬过去,老人不肯。他是不愿离开住了一辈子的火炕。因为老人是老寒腿,每天躺在炕上烙一烙腿脚会舒服些。另外老人还有一身过硬的砌火炕的本领,谁家的灶坑不好烧找到他,定是药到病除。特别是像我这样住在厂区住宅的年轻人,离家在外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对火炕的原理又一窍不通,若是出了点儿事可了不得。老人为此买来了那辆三轮车,登上它经常在平房区域内走一走,转一转。如果见到谁家的炉灶不好烧,他都十分主动的过去帮忙指点,甚至亲手给弄弄,顺变再收点废品,一举两得。但老两口都有退休金,不缺钱花,收多收少无所谓,权当锻炼身体了。
      老人起身要走,还无论怎样也不收我给他的钱。他说并非为了钱才这样做的,况且那几节炉筒子是他收废品时收来的,卖不上几角钱,放在家里也得锈掉,就当废物利用了。我挽留他吃过晚饭再走,老人称老伴儿早该把饭菜给做好了,等得时间久了,老伴该着急了。
       我只好亲亲热热的送老人出门,途径平房区仅有的一家小卖店时,我快速钻了进去,买了一瓶老白干跑出来追了上去,并把那瓶白酒揣在了老人大衣兜里,老人这次没有推辞,笑着说:“这孩子!还跑得满头大汗的,快点儿擦擦,别冻着!快回去吧!这酒大爷就收下了,我就得意这一口啊!”
       最后我在信中还这样写道:在目送老人的那一刻起,一种温暖与感恩就笼罩在了我的全身。觉得虽只身在外,却远离孤独。仿佛你的牵挂在这里延伸,家的温暖在这里弥漫。
      三十多年过去了,偶然在整理物品时翻到了这封泛黄的手稿,因为我写信时有打草稿的习惯,才把它保留了下来 。 
     如今,牵挂我的父亲早已过世了。那位雪中送炭的老人自那日离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种遗憾从此化作了无尽的牵挂。慈祥的老人啊!你如今过得还好吗?可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尽管你现在已经有九十多岁了,因为好人一生平安。
 
作者   孙成功          2012.01.26         正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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