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赣江：秋之云裳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4:17 阅读(0)
曲赣江：秋之云裳
1
秋风渐起的欢乐起于不经意的劳动中，温馨，有着令人沉迷的回味、徜徉。
囿于天高云淡的遐想，一段日子，约略两个月的辰光，心境总为湛蓝的天空中或似锦鳞或做帘卷的闲云，搅动一汪心河，潋滟捭阖。纵横奔腾的思绪，随秋风乍起，任时光辗转，兀自耽于河畔里的芊荇，及至某一时刻，“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华丽地迫向心头，刹那间，豁然如旭日跳出云霓，有了宁静而广阔的明亮，有了秋之云裳的释放。
一度无力安放的灵魂，源自心灵底处的自我倾轧。远离文字，远离故知的生活，整日里把思绪浸于沸水之巅，随着沸水顶起的水花，煎熬如诉，渴望逃脱，渴望绽放新生的迸裂。也就是那一刻，恍然明白：所谓宁静文字，并不宁静，只是窒息了曾经无忧无虑的懵懂，窒息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肆意，一种蓦然回望的平静，喧嚣的青春血液如江河入海，将个性的光辉淹没于从容。
我是个拒绝长大的顽童，只想披着云的衣裳，毫无顾忌的，让肆意的哭笑声，响彻生命的旷野，或如冰山上的雪莲孤独绽放。
2
燕子来送红菱角，人未进门，银铃般的笑声便已充斥耳畔。此刻，送来的红菱角，静静地搁在身前的凳几上。
看着红菱翘向两头的尖刺，仿似一对微缩牛角，让我想起乡间的打谷场上，那一头啪哒啪哒落着泪珠的老水牛，还有伏在一侧的小牛犊，泪珠成串地往下落。牛是不会说话的，即便是生命行将殆尽。人是会说话的，乡村人喜唠家长里短，可这一刻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
淠河流域是农业大区，七十年代，在生产力长期落后的背景下，乡村人家对耕牛有着异乎寻常的依赖和深沉的情感，有着等同手足的深厚情谊，一头耕牛是许多人家的依恃。那个午后，村里男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木锨、洋叉、铁锹等等，女人放下线锤、鞋底，默默守着那头老迈的耕牛，牛在流泪，人也在流泪。暮色降临时，村头矗起一座硕大的牛塚。那个年代，一年见不到几次油腥的村里人，厚葬了从老人到孩童都耳熟能详的老水牛。
燕子的学历终于初二，初三未读成，原来的学习成绩很好。也正因为当初的学习好，才让我一直心存愧疚：燕子是被我劝退学的。本世纪初，燕子初二那一年暑期，淠河流域大旱，燕子娘像男劳力一样挑水抗旱，头痛欲裂。起先都以为是中暑，谁也不经意，庄户人家不曾娇惯自己，忍着是通常做法。及至发现不能站立时，几个人才想到抬起燕子娘往城里医院跑。一拍CT，脑干中枢神经急性出血!
本世纪初，年长我八岁的燕子娘倒下了，身上揣着全部现凑的伍佰元，被众人抬往市里大医院。夫家穷寒，娘家兄弟因为燕子娘生的都是女孩，疏于走动，没有两边兄弟帮衬，燕子爹娘拖着三个女儿艰难前行。淠河流域的乡村，有一点令人深恶痛疾:重男轻女。一辈子想生儿子，终又只生了三个女儿的燕子娘，是被嘲笑的。惟其如此，燕子娘拚了命养鸡养猪伺弄田地，心道:笑就笑吧，我得让三个丫头活得好活得开心，这不，再熬几年就好过了。
伍佰元啊，如何治疗?入院的押金也不够。也是这一年早些时候，刚刚与病魔死神竞跑取得完胜的我，被父母撵上了前台:我们没能力了，你要全力上，救好了燕子娘，这一家人就不会散，即使燕子娘以后站不起来了，还是一个完整的家。
那一年早些时候，因为术后砂包份量不足，在术后三天准备站立时，才发现身体无力，一拍x光，诊断为左肺不张，左肺失去了呼吸功能。在与左肺不张的死神竞跑时，从市医院转省立院，再向301求救，罕见的病情，狂潮般席卷了我十余年的积蓄。燕子娘倒下时，我的积蓄已经寥寥无几，可谁又能面对鲜活生命弃之不顾？只有患了重疾进了医院，才会真正知道，什么是泥牛入海，什么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