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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赣江:雪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2:21 阅读(0)

曲赣江:雪

 傍晚,雪的落下,出乎我的意料,上午时还是阳光温暖,晾晒了被褥。到了隆冬的时候,原本就动口不动脚的我,更安静了,像取暖器前蜷缩的两只荷兰猪,悄无声息。

归来的闺女,准备坐在我面前用餐时,蓦然一回首,“呀,下雪了。”迅即推开门走到户外,张开充满青春活力的臂膀,原地转了个圈。透过敞开的玻璃门缝,寒凉如潮水,让我打了个冷噤,下雪了,行人撑起了伞具,只一会儿,伞面上雪白一片。闺女想拥抱飞舞的雪花,又总是力有不逮,呵呵两声,遗憾地返回屋中,“太调皮了,都打着旋儿往下落。”闺女意犹未尽,感叹后归于平静。只这一会儿功夫,门外的积雪已显而易见,树冠、地面、车辆都披上了洁白的盛装,银妆素裹。
我喜欢雪,喜欢得有点执迷不悟。我远离雪,想触摸一下雪的脸庞,感受一下雪的冰肌玉肤,又总是心痛如刀搅,不敢踏出一步。
父亲若健在就好了。父亲病了,接受3次痛苦的手术后,还是在我无能为力的深深遗憾中永远走了。父亲走了七年又三个月零三天。第一次对雪的印象,缘于童年的记忆,那时我被寄养在乡村,已经太久没有见到父母。父亲在一个早晨,骑着不知哪儿借到的自行车,奔行几十里,来接我回城,“长大了,该上幼儿园了。”我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离开了熟悉的玩伴,似乎失去了笑声。父亲停下车,却是笑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解开两粒衣扣,从贴身的衣袋中,摸出两个黄橙橙的东西。“这是桔子,很甜。”见我抱着带着体温的桔子不动,父亲剥开一个桔,一瓣一瓣的,软软的,塞了一瓣在我口中,一嚼,甜中带着一点点酸,真好吃。那个年月,很少有孩子见过糖果,鲜见生于南方的桔。那个冬日,记忆里永远留下了,父亲英俊的脸庞、敞开的衣领,奋力蹬车的背影,还有带着体温的桔子,从此挥之不去。
 
十三、四岁时,一个人在外读书,离家二十多里路,周六下午放学就往家跑,周日下午返校。回家的路总是追着落山的太阳,儿时胆怯,路两侧的红蔴地,总是让我惊惧。我学会了奔跑,二十多里路,逐一追着牧归的耕牛跑,数着一个个界桩跑。起风时,我听见路边树木的嘲讽,还有红蔴群带有恐吓意味的恫吓,越跑越快,二十四、五里路,后来只要二十二分钟。一直不见长的个头,在我越来越快地奔跑中,如淠水两岸的杨柳,渐渐抽条、茁壮,成长为阳光少年。
八四年初的那一场雪真大,学期终考前,已纷纷扬扬下了一天,高中的学兄们傍晚时分,堆起了雪人。雪漫天飞舞着,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不顾伯父和同学们的劝阻,也不等成绩单,背着黄书包,冲进漫舞的雪花中,雪是白的,黑暗无法欺近。一路放歌,驱除寒冷。这是近十年后,我站在陕北塬上第一次吼《漫天的花,满天的云》时,当即落泪的心底共鸣。
回家要过道河。那时淠河马巷渡口,没有桥,渡船却是有的,艄公很体谅,最后一班船总是等了又等。赶上了最后一趟渡船。心中那个欢喜劲儿,为能回到父母身边住上数日,有着欢呼雀跃的忘乎所以。乐极生悲,船甫一到彼岸,听到艄公提醒下船注意事项时,我已跳离船首,扑通掉进白雪掩盖的冰窟……被人救起后,不敢直接回家,水人儿似地敲开了沿途黄叔家的门。黄叔家有三个闺女和一个小儿子,小儿子个头小,没办法,换了三姐的一身花衣服,吃了饭,很好看的回家了。父母惊呆了,儿子突然变成姑娘,实在哭笑不得,询问原委后,母亲一劲儿流泪,父亲忙着煮姜汤,那个雪夜没有笑声。
九三年的秋天,一直秋阳高照。中国青年报发函邀请进京学习,二十七个省及直辖市,每省四个名额,可把一圈同事羡慕坏了。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马夹,揣上仅有的几百元,兴高采烈地上路了。火车票是宋同学帮买的,两个年轻人为这样的学习机会高兴,在宋同学卧室里畅想了一下午。晚饭时,宋同学父亲宋叔道“小曲,喝点酒,暖身。下雪了。”又劝“你穿太少了,带你同学两件衣服备着。”酒,喝了;衣服,没听劝。那时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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