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娟：院子的味儿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1:22 阅读(0)
刘秀娟：院子的味儿
老家的院子，好像只有夏天和冬天。
暑假，院子里静悄悄的，树叶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风，知了唧唧地叫着，厨房里冒出一股股的炊烟，我奶奶在烧锅，我妈在做饭，我爸在喂猪。我喜欢偷偷地回家，不让他们知道。
我悄悄地走近院子里，大门从来都是开着的，只有在夜里才会上锁。我想给奶奶一个惊喜，想看看爹妈都在干什么，我就不说话，一直走到堂屋。我喜欢看他们吃惊的表情:“啥时候回来的？”我就很满足。
那有一种熟悉的味道，猪毛的味儿。院子里垒了四个猪圈，是我爸盖的，一块砖蘸点水泥，一点点地盖成了一个又一个猪圈。每个猪圈都有一头猪，有的母猪还要带几个小猪娃。
在我长大的记忆里，院子的味儿就是猪的味儿，在每一个夏天和冬天，伴随着我。
一大清早，太阳洒下第一束光，我就知道又是一个火烧的天气，我要趁着还不是最热的时候赶紧干活。我用刷子刷缸底，那个大水缸有一米四高，正好够用够吃一天的。我先抽水冲洗猪圈，再抽满一缸水留着吃。家里没有自来水管，也没有压井，只有电抽水机。我拿着水管对着猪圈来回冲，先给猪洗洗澡，它们乱蹦乱跳，不停地抖抖耳朵，摇摇尾巴，快活地不得了。把猪身上冲干净之后再冲猪圈的水泥地，大便小便都冲到下水道了。
天热的时候，中午还要再冲刷一次，感觉猪凉快了，人也跟着凉快了。
可是无论怎么冲刷洗刷都有一股猪的味儿，猪圈的味儿，猪毛的味儿，猪屎的味儿，猪尿的味儿，而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树叶静止不动，只有知了在震耳欲聋的叫着，响彻整个夏天。猪也热得奄奄一息，几只苍蝇飞来飞去，专门找猪身上的伤口叮咬，在猪身上挖个洞，血淋淋的，肉都露出来了，它尾巴使劲的摇摆也打不走苍蝇，可恶！我赶紧又拿起水管对着猪冲冲，把苍蝇赶走。
傍晚，终于有了一丝风，树叶动了，燥热也减少了几分。可是蚊虫又开始了，晚上六七点正是蚊虫猖獗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嗡嗡响，一堆一堆的飞来飞去。猪被咬，人也被咬，我们全身从头到脚都是扁疙瘩，胳膊上、腿上、脚踝上、都是一个包连着一个包，奇痒难忍！用万金油抹了一层，用风油精使劲地揉搓，挠出血了还是痒的要命，只有忍，忍忍就习惯了。
寒假，我又回到家，又走进院子里，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猪也怕冷，怕大雪冰雹，猪就会生病。我们用厚实的塑料薄膜把猪圈全部盖住，用一百瓦的灯泡24小时照亮取暖，尤其是刚生了猪娃的母猪，受不了冻，熬鱼汤给它喝下奶。小猪娃更不能冻着，要是感冒了就怕传染，一个死了，一窝都死了。
最怕猪生病，要请兽医上门打针，我爸用绳套套住猪的牙齿，套住牙它就不会乱动了。猪怎么病的，猪吃的是发霉的玉米。当时我爸买饲料的时候，只是揭开袋子看看上面的玉米是好的，没想到袋子下面的玉米全都霉了、坏了。结果猪吃了霉变的玉米就病了！打了几针还是死了，死猪就不值钱了，一百块都卖不了！我爸老实巴交的，从来都不会挑选东西，就是上当受骗也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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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为什么不让他们退钱，我爹妈说，钱都付过了咋退。他们都以为只要付过钱的东西就不能再退了，开不了口。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老母猪死了，大半年的辛苦白费了，我越想越气，我拖着剩下的半袋子霉玉米，找到了那家商店。
我说：“退钱！玉米都霉了，猪吃了病死了。”
“猪死了也不能怨我！”奸商说。
“退钱！”我像疯了一样大喊。“退钱！”我感觉这两个字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我握紧了拳头，声音发抖，浑身发抖。奸商有点吃惊，似乎觉得理亏，可是一想到钱，那简直是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