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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秸的枯荣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00:50 阅读(0)

 麦秸的枯荣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麦子刚冒出土的嫩嫩的叫麦苗,成熟了顶着麦穗儿的叫麦秆,收割后去了穗儿没了生命的就是麦秸。
————题记
麦子刈割一空的麦田,空荡、荒凉、失落,像显露出疲惫的母亲。一年中最重要的、最热烈的麦收时刻都已经过去,留在她身边的只有掩不住身躯的麦茬,露出生硬的芒刺一般的根茎部位,像倔强而直立的头发,周围还有沾染着麦锈的凌乱枯叶。
每当麦子收割之后,我在准备解脱割麦劳作的时刻,总忍不回头看一眼身后这让人揪心的麦田。它什么也没有了,我们拿走了麦子和麦秸,空荡荡的麦田失去了往日的繁华,总算有一段日子可以不受它的折磨了,它开始了一年中的休养时期。麦田总是占据着最好的地,不管我们对它的所有热望和失望多么浓烈,不管我们对它的亲近与逃离多么强烈,它每年只为我们贡献这两样东西就已经足够:麦子和麦秸。
麦子,是口粮,是丰年,是生活,是生命,麦子是贵重的,但是,一颗小麦能够提供的除了麦粒之外,还有更多的麦秸,麦秸对我们来说一样重要。我不愿忽略麦秸,是因为它无处不在,占据了过去生活的更多空间,乃至那些没于草莽的一个个平凡人生。
麦子颗粒归仓之后,被碾压得缩小了体积的麦秸堆积在农村的打麦场上,像童话中一座座草做的城堡和屋宇,或是从潮湿的地下冒出来巨大菌类,一垛一垛,干净而有干枯植物特有白亮色泽,称作麦秸垛。大的麦秸垛比房子还要大,小的也有近乎巍峨的体积,错落之间,这一幢幢麦秸垛构成了农村一处极为特别的地方。这是孩子们爱来的地方,东躲西藏的玩兴之中偶尔还能捡到走失母鸡们遗落在麦草间的蛋。但麦秸垛对于年青的男男女女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是他们自由恋爱、表达亲密为数不多的去处。那时候,有个暧昧的词是“压麦秸”,直到很久之后,我才从那时稍点大的孩子口中知道那是“谈恋爱”的意思,尽管他说的时候眼里闪着隐隐的向往,但在咒骂伤风败俗的老人眼里,那是鬼混和胡搞,是丢人现眼。路遥的《人生》里,高加林和刘巧珍就曾相约在麦秸垛;陈忠实的《白鹿原》中黑娃和小娥也在此处留情。我想,麦秸垛是带着年青人大胆和按捺不住的情欲,撇下那些孤独怨愤的老人,进入了他们的伊甸园吧,无限的联想都挂在匆忙之中他们发间来不及摘去的麦秸上。大一点的麦秸垛,还可以掏空成一处洞穴,闲暇的年青人在雨天钻进去打扑克,听见从麦秸垛的肚膛里传出“我一对大毛小毛废了你”的欢笑声,我觉得麦秸垛此时就是他们的宫殿。
这些都只是围绕着麦秸的花边,不是它的正剧。麦秸在农村奠定根基,是它们打底了牲口们草料。正在干重活的牲口食量大得惊人,需要囤积如山的各种草料,才能满足豢养一头家畜的日常所需。麦子是人的主食,麦秸则是牲口们的主食,人的面食会变化出无穷的花样,牲口食槽里的麦秸也不能过于单调。青草、苜蓿可以杂拌进麦秸中提高它们吃食的口感,满足它们逐渐挑剔的胃口,绿色植物混合着白色的麦秸再撒上豆类和玉米的颗粒,就成了它们白天享用的美味。马不吃夜草不肥。夜间喂养牲口尤其不能含糊,会有一顿以麦秸作为主料,加水,再拌上足量麦麸做成的夜食伺候它们。不管怎样喂养,不管怎样变化,麦秸是他们食材的主体,横竖都离不开麦秸的铺垫,记忆中堆积如山的麦秸有很大一部分经过铡刀的粉碎,慢慢都进了牲口们的胃囊,化作它们奔跑和负重的力气,传统的农耕文明因此完成了它的能量守恒。岁月烟尘,留年往复,麦秸似乎以它看似孱弱的身躯,塑造着我们的尘土淹没的历史,这么说麦秸的功劳也不小。
麦秸的重要,还在于它融入了人们的衣食住行,也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和生命。在野外休息时,麦秸是随手拽来了一条被褥,无论时在屋内屋外席地坐卧,有麦秸铺在身下,干燥、舒适,就有了家的感觉。老家的大人小孩,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枕头,充实枕芯的正是自家出产的麦秸。离乡之后,最早因为枕惯了麦秸枕头,有很长时间我并不能适应城里材质复杂的枕头,等到我逐渐适应了它们之后,头枕之下的陌生感,又像是丢掉什么似的。要知道,在家乡那头,每个夜晚来临,无数人家都是枕着一包散发着淡淡秸秆味道的麦秸枕头入眠,麦秸可以默默陪伴人们一生,直到生命终结,最后枕过枕头也会烧掉,化成灰烬随他的主人而去。每当有亲人离去时,我看火光中烧开布面的枕头露出浸泅了岁月沧桑的一堆颜色斑驳麦秸,就想着这麦秸是长在生命里的植物,它跟随了人一辈子,直到最后化为火、化为灰随他们而去,来自泥土,归于泥土。人们说“生命如草介”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到麦秸象征的意义,我想,并不是因为草介的轻贱,而是我们与草介有着共同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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