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 欢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0:44 阅读(0)
合 欢
张桂香（安徽无为）
植物名字有温度的少，合欢是个少数。 去看合欢，最好不要选在晚上，特别是灯光下的合欢，有点像卸了妆的疲累女子，面色苍白。合欢的叶子是羽状对生，朝开暮合，天色一暗，叶子就一对一对交结起来，这是它的叶子光线敏感的缘故，“合欢”之名也因此而来。人类总是善于联想的，想到这形同于夫妻和谐，恩爱和睦，合家欢乐。
我认识合欢时间不长，小时候家门口没有，后来小城的街道两边栽了许多，也不起眼。五月末，合欢花开了，开许多，毛绒绒，红扑扑，风一吹，很香，虽然香里带着一点苦，依然怡人。那时我却误认它是榕树。
有一年夏天去鼓浪屿，鼓浪屿上树很多，其中有一种树可以独木成林，就是榕树。榕树的繁殖能力强，它的枝干上吐出气根，气根扎入土里，吸收养分，供给生长。榕树根在地下不断向四周延展，再萌出新芽，长成新的植株，这样，一棵榕树变成一片榕树林。有趣的是鼓浪屿人把榕树称为“男人树”。鼓浪屿以及它隶属的厦门，以前的男人们出海做生意的多。这些男人们奔波异乡，只要一息尚存就会落地生根，繁衍生息，这和榕树倒是很相似。
但是，鼓浪屿人从不在院子里栽榕树，说是男儿志四方，哪能囿于一个院子四角天空。当然，实际情况应该是鼓浪屿的气候温暖，榕树生长繁殖太快，根部容易毁坏院墙甚至屋基。要我说，如果一个男人都如榕树般想方设法处处留种，一根三系，动了自家的根本，院墙内不起火，那也是怪事。
据说，合欢树是很适合在院子里种。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言之凿凿：“凡植此树，不宜出之庭外，深闺曲房是其所也”，意思是合欢不宜种在庭院外面，应当种深闺卧房附近。“合欢之花宜置合欢之地”，否则，“虚负此花”。更有趣的是，李渔说用“男女合浴之水”浇灌合欢，花开得更多更美，而且他还是亲身实验过，果然不谬。
李渔谬不谬，不知世上可有好事者去试过。不过，他字里行间那点小得意还是能看出来的。李渔十九岁娶妻子徐氏，徐氏很贤惠，持家有方。他带着他的私人戏班四处“浪”的时候，他的“大后方”一直很稳定。《闲情偶寄》正是成于他人生最富足得意之时。只是，我有点好奇，那个浇合欢的洗澡水是他和妻子徐氏的呢，还是和侧室汪氏或者纪氏的呢？或者还是其他什么氏的呢？李渔确信的“合欢”，不知他妻子徐氏是否也觉得“如是”。
离我住的不远处，有个小公园，公园边缘栽种一排合欢。这个季节合欢花正开，远看如女子粉腮施脂，绯云轻落。那天傍晚去转转，却见一株合欢不知什么缘故，不见外伤，花开半途，竟枯萎死去。这株合欢本来今春只有半株萌叶，那半株业已干枯。没想到，这半株竟也没挺过来。半树的花叶纷纷枯落，让人好不伤感。唉，这是多少洗澡水也无力回天了！
这株合欢树下是一大片萱草，这个季节也在开花。这栽种的人不知是无心所致，还是有意而为。嵇康有“合欢蠲忿，萱草忘忧”之说。合欢是一味中药，能理气解郁，养心安神。萱草呢，又叫忘忧、疗愁。《博物志》上：“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这一树一草，栽种一起倒也优雅和谐。只是这合欢日日与“忘忧”相伴，常消他人之忿，却不知怎的，自己竟憔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