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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不侍弄土地,早已忘了什么节气该做什么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3:37 阅读(0)

 思 考 

垄上行
 
人常说随乡入俗,杜岩进退休回家就将自己彻底回归到入伍前的农民身份,经营起众人家给的几块地。
 
多年不侍弄土地,早已忘了什么节气该做什么。不过,村里人家全是以务农为主,他有看的,别人家做什么他也做什么,什么也误不了。一开春就有人家翻粪,继而送粪、耕地和打坷垃。他去年冬天专意拾些牛羊粪直接堆在地里,见人们开始劳作,他就请人耕了地后与老伴瑞珍扛起坷垃锤去打坷垃。
 
虽出生农村,但多年坐办公室,身子骨已不能适应田间的劳作,才打几下双手就起了泡,胳膊也疼。而且,像是经历了什么大苦难,浑身困乏无力。瑞珍出生城市,根本没见过农业生产,打两下就叫嚷着不干了。他知道,打坷垃在乡村算不了活,可他干起来却这般费劲,这大概就是用进废退的验证吧!好在他有退休金,衣食无忧,种地也只为消遣,而且也就三小块,何况,离播种还早,用不着急赶。于是,他打几下坐一阵,坐一阵再打几下。其实,他每次起来打坷垃顶多十来下,大半时间还是坐在地边四下里眺望。
 
北方的仲春还延续着冬天的萧条,到处荒山秃岭,只是田地多了人的影子。记忆里还是人民公社的景象,每到这个季节,全队的社员出动上地,壮劳力耕地和撒粪,年长的和妇女们打坷垃,路上还不时能看到扬鞭驾马车送粪的,场面很是壮观。斗转星移间,记忆中的劳动场面早已成历史,如今的乡村田野,不过是一两个人,看上去孤伶伶的,而且动作也缓慢得多。也难怪,回来半年多天气,他已了解到农村的大致情况。经济大开发时代,年轻人到城市打工了,守在村里六十岁的就算是年轻人。六十岁已是花甲之年,在城市已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乡村的老年人却当起了壮劳力。看着广袤田野零星闪动的人影,杜岩进由不得感慨万千:城乡的剪刀差大得让人目不忍睹。
 
一场春雨后地里泥得不能去,杜岩进和人们凑在一起闲扯。农民的话题似乎永远离不开土地,说到这几年偏远地荒了不少时,杜岩进给人们讲大道理,“咱们国家最大的问题是农村,当年闹革命就是解决农民的土地,咱这个年龄的人都记得,新中国建设时期,农村最振奋人心的事莫过于开荒种地。‘民以食为天’,有足够的土地才能保证国民的吃饭问题,”停顿几秒,“土地是咱的命根子,怎么能说荒就荒了?”杜岩进在村里算是有文化有见识的人,自告老还乡后人们对他很是敬重,平日在一起无论说什么多以他的观点为准则,但今天他讲这一通道理却一反常态地激起人们七嘴八舌的反驳与引申,以致他难以插嘴,只能靠在角落当听众。
 
李叔:想不荒,可这把老骨头近的也快要顾不过来了,哪还有能耐管偏远的?
 
张弟:这会儿粮食多得吃不完,谁还稀罕咱这几亩地?各人管自己好了。
 
陈兄:就是,能种多少算多少,咱这代人死后这村里还不知道有没有人烟,管好这辈子,够一家人吃就行,种多了也是麻烦,辛苦一年卖不了多少钱,还瞎加气。
 
焦叔:咱死后谁来这穷山旮旯?
 
贺三:咋不是来?年轻人一出去就不想回来,也不会种地,外头人不来,等咱们死后这村也就荒了。
 
罗二:闺女回来嫁不了好人家,一辈子要受穷,儿子回来就得打光棍,家里就断了香火。看看出去的谁回来?
 
话题有些沉重,重得春风张不开羽翼,伏在原地盘旋,麻雀们像是突然遭受了重创,泥雕般地依在枝桠一声不吭。
 
夜深了,杜岩进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辗转反侧回想白天人们的话。年轻人在村里必然要受穷,穷就娶不回媳妇。城市是农村人梦寐以求的处所,一旦摆脱土地的束缚就是脱胎换骨的解放。而守在村里侍弄土地的人日渐老去,年轻人又没学会农业生产,而且一去不复返。待到有一天老人们相继离逝,结果真会如人们说的,土地荒废,村子也荒芜。一个村如此倒无所谓,可各地农村的景况大同小异。没人种地意味着粮食断了来路,泱泱大国的吃饭问题指望谁?他突然想起前几年看过的《中国农民调查》,是一部反应安徽农村状况的纪实文学,里面有一句话: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看这部作品时感觉事实离自己很远,如今回到阔别多年的故土,他真正体会到了“农业真危险”这句话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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