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盏（外一篇）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1:04 阅读(0)
灯 盏（外一篇）
马红红（甘肃清水）
一根新棉花拧成的捻子，用一点牙膏皮卷紧，做成一个管子，比划着在墨水瓶盖子上钻一个不大不小的孔，把管子顺孔眼插下去，上下颠倒着在另一个灯盏的煤油里浸润了，空了的墨水瓶子里倒进不多不少的煤油，旋紧盖子，一盏灯就做成了。
溜进屋子的风，刮灭了灯盏，摸火柴不小心打翻灯盏泼洒一炕煤油，是常有的事。所以，点亮灯盏的时候，火柴就得放在近手的地方。往往的，怕我们忘了火柴在哪里，父母就专门放在窗台上，一旦灯灭了，就喊我们不要乱动。我们趴在炕桌上，不敢动手，不敢挪脚，不敢顺身子，似乎连头也不敢摇，大气也不敢喘。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往往感觉就在黑暗中待了一节课的时间。只听嚓的一声，火柴燃了，灯就亮了，一屋子的黑暗也就散了。
一盏灯，一张炕桌，弟弟比我勤奋，也比我瞌睡多。
一根灯芯，一根捻子，一点煤油，只需一根火柴，就能点燃一个灯盏的生命。这一盏普普通通的灯，让我们初入了知识的殿堂，让我的祖辈父辈在黑暗中看到了生活的曙光，认识了人性的憨厚、淳朴和善良。
小时候，父亲在炕上支起一个小方桌，中间点上煤油灯，我和弟弟趴在炕桌两头，对着煤油灯做作业。一不小心，只听呲的一声，一簇刘海被点燃了，慌忙用手一摸，头发已被烧焦，一股毛臊味儿挤进鼻子，进而扎根在指尖上了。
写着作业，头一低，枕着双手，趴在炕桌上睡着了。煤油灯为了唤醒弟弟，点燃了弟弟的扇扇帽，一股比毛骚味更浓郁的橡胶味，就在屋里乱窜开来。母亲看见冒烟的帽子，从弟弟头上一把摘下来，丢在地上，端起水杯，浇在扇扇帽上，一束热气就在小屋袅娜起来。弟弟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煤油灯盏为了教训弟弟，还把弟弟肩前的棉袄烧着了一个大洞。
写完了作业，我们对着煤油灯玩手影。我用手捏一个兔子头，墙上立刻现出影子。弟弟看见了，立刻把手指头变成小狗，嘴里汪汪汪边喊边扑向我的“小兔子”。我立刻把手变成“大灰狼”，吐着舌头。弟弟对着大灰狼喊叫起来，我的“大灰狼”扑过去，弟弟的“小狗”就躲起来。弟弟的“小狗”躲远了，喊叫声也慢慢小了。
弟弟很聪明，灵机一动，捏住三根指头，伸直了大拇指和食指，拿着一把“肉枪”朝“大灰狼”啪啪啪啪几下，我立刻装作死去。弟弟收起“肉枪”，右手腕贴紧左手腕，左手的大拇指贴在右手的大拇指根部，双手其余的指头紧紧靠拢、伸直、摆动，一只扇动翅膀的鸟儿就出来了。
玩在兴头上，我们干脆顺墙玩倒立，头顶着炕，双腿贴在墙上，看谁倒立的时间长。撑不住了，身子像一面窗扇一样倒下来，把煤油灯扇灭了，屋里就一片漆黑。
油灯燃着燃着，中间就会长出灯花来。母亲说，油灯开花是喜事，意味着有亲戚来。我们就盼望着亲戚来，盼望着亲戚手里的好吃点。然而，十之八九都会落空。尽管这样，我们看见灯花了，都会很开心，都会很期盼。
昏暗的油灯下，母亲坐在缝纫机前，映在墙上的身影很大很大。油灯一闪一闪的，母亲的身影一晃一晃的，缝纫机就开始歌唱了：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母亲点燃了一盏慈爱的灯，一盏生活的灯。
客人来了，父亲点燃油灯，装上一烟瓶水烟。客人用细细的木柴梗点燃水烟，只听烟瓶咕噜噜一声叫，一股青烟就慢悠悠从客人嘴里冒出来，客人就心满意足眉开眼笑了。父亲点燃了一盏好客的灯，一盏疲累了解乏歇息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