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倒塌记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18:53 阅读(0)
胡永宏（陕西洛南）||老屋倒塌记
老屋如同我多舛的命运，在2020年8月12日的雨夜轰然倒塌，这让我多年聚集的情感，如同洛河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拜，而不知该去向何处？原本还在积极为洛南洪灾募捐和捐款的我，一夜之间成为了今年大雨的灾民。
1985年，正在小学三年级上学的我，用一根粉笔在修房的架木里的一根粗壮的木头上写下“一九八五年正月十六大吉大利”，我曾经多少次坐在堂屋的桌子旁，看我当年那些稚嫩的笔迹。我清楚的记得，一九八五年正月十六是我家立木房上大梁的日子，那天是我开学的日子。母亲提前蒸好了她和父亲岁数相加等于68的飘梁馍和花馍，那一天我整整在学校担忧了一整天，想着尽管有匠人们在场，可那么粗的房梁，上下河前来帮忙的人如何才能把他们架上去。后来，我才听说，是母亲倾尽了家里几年攒的好粮食，那天又准备了最为丰盛的饭菜，所以乡亲们才不遗余力的倾力相帮。
上瓦之后，房子便有了最初的雏形。父亲急着要出去打工挣钱还修房的欠债，所以夯土打墙这样的技术活便以当年非常公道的价格承包给了姬家湾的当权伯。三周的土墙打起来后，母亲坚持想要一个体面的门面，所以拉了一些蓝砖，想给这座三面土墙的架木房修一个砖面子。烧蓝砖的匠人少了，后来又时兴起了红砖和四开的木门，父亲又想办法把蓝砖换成了红砖，并叫来边坡老家的木匠云启老伯和他的徒弟。记得云启老伯的徒弟在使用锛子时伤了脚，还在我家养了一段时间。
没正式安门前，西间的房子里圈过生产队分的一头小母牛，那头黄母牛在怀孕期间摔坏了后腿，非常羸弱的蜷缩在西间的土房里，兽医给开了些中药和外敷的药，这头黄母牛奇迹般的恢复了并生下了一头非常健壮的黄犍牛。
西间的土房里也圈过父亲上山驮矿的骡子，第一头是父亲从山外买回来的瓦灰骡子，第二头便是有名的小火车。伯父家的踢踢骡子小钢炮也曾经圈在这里，一次疯癫的毛太爷搬着一大块垫圈的土从紧挨小钢炮的屁股后面走过去，小钢炮竟然只是背了一下它的耳朵，这让我十分的吃惊。老杨和他的情人赶着八匹母骡子从三要经过这里的时候，曾经也寄宿在那时还没有封门的土房里。
用土坯盘了简易的连锅炕，母亲把案板，瓦缸和我爷传下来的饭桌、菜刀和辣窝子搬了过去，用几块木板给我们支了个床，一家人便算搬了家。
灾难随即而来，姐姐跳崖自杀后，抬回来便停放在新房外面的西南角，家里人哭成一团。姐姐下葬的那天，小妹被用红头绳绑在了窗棂上。母亲在几次晕厥后，对我说，你赶紧逃回你的学校去，要不你也要被绑在窗棂上。
此后，父亲买的踢踢骡子踢伤了四川的民工，父亲又从骡子上摔下来摔折了腿。再此后，父亲高价买来的小红车也从南撞的冰雪路上摔死了，家里从此一蹶不振并陷入债务累累之中。
我还在读高中的1993年暑假，一场突发的山洪在夜间降临，房后山梁上涌下的泥石流涌到房子后面的山墙上达两米多高，全屋子过水，土墙受到损伤，一只蛇竟然通过老鼠窟窿爬进了我家的房子。时任梁头塬乡干部黄华前来我家查灾，我们感激不已，可那时的政府只是个政府而已。那一年，我和父亲利用了整整一个暑假，才清理完毕涌在房壕里的沙石和淤泥。
毕业后，我成为了一名几个月都发不了工资的乡村教师。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家里的土墙和地上的土坑，我才用年终的工资买回了当年非常流行的方砖铺了所有的房间。土墙也是在好多年后挂上了白灰。
母亲信了耶稣，跟村里的人到处跑着祷告和坐礼拜，坚持在得病后不吃药不打针。可是已经血压很高的她，竟然不会想到她会栽倒在我拉的满满是一架子车的玉米茬的后面而永远无法起来。